“民殷国富、安居乐业不正是我等臣子、我大楚百姓心之所愿吗?”林靖澄举起茶盏,啜饮一口,眼眸又恢复古波不惊之状,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尚书令再细细斟酌,下官先行告退。”杨桐揖手一礼,端起杯盏便要离去。
可方才所言,身为尚书令的林靖澄就真的查不出来吗?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但刚刚他的眼神显然是在韦太师的方向停滞。
杨桐心知肚明,如今这对翁婿怕是早已离心离德,韦太师祖孙与林尽染的交往愈发亲近,谁都知晓这位林御史身为内阁大学士,虽未有决策六部之权,但弘农郡的试行政策显然已开了个好头。若放任下去,威胁的并非是六部尚书,而是这位总揽政务的尚书令。此刻拨弄他的心绪,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林御史本该今日一同赴宴,陛下体谅他去岁未与夫人一齐过年,故而特赏两桌年宴予大将军府与林府。’
‘弘农郡仅半年,赋税便较去岁多了两成,然其中一成便有林御史的功劳。’
‘林御史若能赴宴才好,已是许久未见他作诗。’
······
林靖澄端坐在席,耳畔却时不时传来关于林尽染的言论,心中难免烦躁,几盏茶下肚便以宽衣为由暂且离殿。兴许离开这纷扰之地,方能令心湖平静。
虽是夜晚,但尚书令府灯火通明,到处都挑着微黄的灯笼,倒未显得喜庆,也不显得太过素白。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俱是清晰入眼。
其时,已近午夜,值此新旧年之交的时刻,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全长安的炮竹鼎沸,将至最高点。可将将办完丧事的林府就显得太过寂寥,府内上下皆是驻足抬首望向夜空,听着满城的齐声喧闹。
韦氏,林府的当家主母,如今被困主屋,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几是隔绝人世。
林明礼与吴兰亭施施然进了院子,于房外恭谨地一拜,“儿明礼(儿媳)给娘(婆婆)拜年!望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可屋内久久未有动静,饶是门口看守的侍女同样顿感困惑,面面相觑,生怕夫人有何差池。
好半晌,林明礼的语音不免拔高几分,唤道,“娘?娘!”
“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屋内传来一声轻哼,“呵,真是好生讽刺呐!”
韦氏的身影徐徐映在房门上,愈发的清晰,片刻后又渐渐淡去,良久方道,“既是拜完年,你夫妇二人也可宽心了,退下吧!”
“可···”林明礼稍稍往前踱了一小步,又倏然顿住,抿着嘴唇,未发一语。纵使韦氏并非他的生母,可方才如此冷淡又拒人千里之外的语音,实在令他心头一堵,难以宣泄。
吴兰亭微不可察地上前一小步,从他身后扽了扽衣袍,低声道,“今夜机会难得,难道你不想知道生母究竟是何人吗?”
林明礼心神一震,前些时日林尽染的话他自然是记在心里,可多番与其父交涉均是无果,如今就只能把希冀放在这位胞弟的娘亲身上。
他踌躇半晌,嘴唇翕张,“我与娘亲要说些私房话,你们先退下吧。”
门口的侍女互视一眼,欠身一礼,道,“公子切勿为难奴婢,未有老爷的允准,任何人不得与夫人交谈。刚刚公子予夫人拜年已然······”
“退下!”林明礼未等她二人话音落地,旋即暴喝一声。
“还···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奴婢。”
侍女垂首不敢再看这位大公子,毕竟他一向是谦恭有礼的模样,从未与人有半句重话,如今这番神态实在吓人。
“爹若问起,便悉数推托到我身上。元正我和夫人与娘亲说些私房话又有何妨?再不退下,我就只能在院内将你二人打死,你们也不愿因此丢掉性命吧?”
林明礼说罢便左右环顾,找了根还算粗壮的枯枝缓步走上前,面色一凛,沉声道,“出去,我还不想取你二人性命。若爹问起,只管说我的不是!”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