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千恩万谢地冲他们鞠躬行礼,慢慢脱下黑白礼服之后,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用干裂开皮的唇瓣虔诚地亲吻它,他防备的目光朝着四周看一看,然后将它平平整整叠好,收进包袱,放到头下垫着。就在这个破布包袱里,在他的宗教证明上,写着“终结之末信徒”。但谁会拒绝一个真正的神赐物呢?这是一件普通衣服,不含神谕力量。老头本人也没有借着黑神的名义传教或者伤人,即使前来调查黑神行踪和问询目击者的应急组,也拿这个“顽固不化的愚民”也没办法。
既然南侧是女厕,赫穆他们三个便在路北侧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空地,坐下休息。威斯缇托想起斯凯克提过的找回神力一事,跳起来说:“斯凯克,你说你要个水中火的心脏?我想,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因为天灾人祸降临世间了吧,你以前都是怎么从一个……”他用手比划两下,才继续说,“一个稻草人,变回丰收之神呢?你的水中火心脏都是哪里来的?”
稻草人没有手指的手臂抬起来,捂住自己的大脑袋,祂幽幽说:“我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上次是……是冰灯,一盏亮在冰壳子里的火焰。”
威斯缇托的黄绿色眼珠紧缩两下,嬉笑着:“大夏天,要什么冰灯?别逗。”
此刻已近午夜,田里的热浪犹自不肯放过羁旅人,一阵一阵拂过他们的脸颊和身子。稻草人的圆眼睛眨巴眨巴,祂仿佛才想起来地,孱弱地说:“上次,好像是雪灾,四个月的大雪啊。”冕下好歹是一位正神(他自己说的),这样可怜的语气让赫穆也跟着难过。
威斯缇托好似想到了一些什么,正皱着眉头回忆。于是赫穆舔舔正在出血的嘴巴,安慰斯凯克说:“没关系,等过两天,我想办法雕一盏送你。”稻草人听到这话,靠着一棵歪斜的树桩坐下,倚在它裸露出来的树心。目光一寸寸抬起,抬到月亮上。在对人类感到愧疚之后,祂也找到了忧伤这种情绪的滋味,就像是驾着一辆飞奔进漫天风雪里的马车,车架咯咯吱吱的响。
依稀之间,仿佛是另一个人在说:“没关系,等过两天,我想办法雕一盏送你。”
一个孩子回答道:“太好了!”
冷,稻草人只觉得冷,沉闷而结实的黑色压在它身上。一只底子开口的单鞋从它脸上轻轻踩过去。“哎!这有一个什么?”一个孩子的声音在无边的黑色外面出现,他的小脚在稻草人脸上轻轻试探,“是软的,派狄,过来,这是不是有一片蘑菇?”
哼哼唧唧的嘤鸣从远而近,这似乎不是另一个孩子,至少,不是个人类。
孩子跟“派狄”悄悄地说:“我把雪翻开,若是老鼠,看它们跑出来你就扑上去!”派狄亲昵地哼哼两声。孩子摸着它的头说:“好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