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雨

郝白猛吸了一口,长吐一口气,看着烟圈袅袅盘旋,慢慢消散,开始对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进行总结盘点:

“第一是个人魅力不行。上学的时候,在我们班,男生欺负我的最多,女生喜欢我的最少,截至目前一共搞过三次对象,最后都以哥们我无情被甩而剧终。第二是家庭实力不行。整个家族往上数三代、不出五服的亲戚全部加起来,最大的人物就是个村妇女主任,我们家就更别说了,到现在还盼着靠拆迁翻身农奴把歌唱。第三是学习成绩不行。从小到大,同学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你都不会?’,老师对我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很有潜力!’我获得的最多奖状就是‘希望之星’,吃的最多的就是我爸的‘杀威棒’。第四是工作岗位不行。在大学师范同学里,只有我沦落到教小学生的课;在高中同学里,只有我被发配到偏远山村。第五是业务能力不行。教的三门课四乡联考全部倒数第一,一大把的祖国花朵眼看就要烂在我手里。第六是金钱不行。不是说钱不行,钱是真行,问题是我没钱。第七是运气不行。人生两大关键选择,命运都不大不小地开了一个玩笑:一个是考大学选专业,一直以为自己语文挺行,还曾经在众星拱月中戴过一阵子才子光环,结果高考语文折戟沉沙,好不容易被录取了,汉语言文学专业满了,给调剂发配到了数学专业;一个是参加工作,报到的时候去的晚了,只有一个语文老师的岗位还空着,本业的数学老师没当成,结果又阴差阳错当回了语文老师,真特么可谓是人生无常啊。”

郝白像是写举报信列举校长“七宗罪”那样,一口气用“七不行”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判。这些话,郝白之前在心里想过,但从没有说出来过,更没有想到会对着一位陌生姑娘讲过,特别是这位姑娘还是一位失足姑娘。也许换一个日期,换一个晚上,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姑娘,郝白都说不出这番话。

姑娘抽了一支烟后,就没再抽第二支;姑娘给郝白倒了一杯水,郝白就没有停,一直喝的稀释了酒精,冲淡了酒意。

窗户开着。窗外的树,响起了沙沙声。下雨了。

风吹了进来,没有停的意思;雨落了下来,没有停的意思;郝白喝着水,没有停的意思。

姑娘安安静静地听,也不说话,好像屋子里没有她这个人。只是在郝白快喝完一杯水的时候,给他续满。

啰啰嗦嗦说了一个多小时,郝白尿意发作,起身告别:“走了,改天再聊。”

姑娘让郝白等一下,递来一把伞,又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路上别淋雨。回去擦擦。”

郝白哈哈一笑:“伞就算了,正想淋淋雨,清醒清醒。纸巾不错,上面还有你的体香。”郝白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老流氓,还伸手去姑娘脸蛋儿上摸了一把,转身出门。经过门房的时候,白眉鹰王大爷看了看郝白,又看了看表,伸出一根大拇指,大赞一声:“小伙子,你是这个!”从手势、到眼神、再到表情,都和油大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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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昏暗的街巷里,郝白抬头看向夜空,云雨交织——堆积的乌云,比漆黑的夜还黑;淅沥的春雨,比买春的人更急。郝白忽想:“聊了这么久,怎么连姑娘叫什么名字都没问?”想要再上楼去问,又一想:“就算问了有什么用?她肯定也会随口编个什么名字。干这一行的,谁还没个艺名。名字嘛,都是一个代号而已。既然是在下雨天遇见的,索性就叫她‘小雨’吧。”

站在夜雨的街巷里,郝白酒后洒脱,江河决堤,畅快一尿。

回到家,郝母郝父等候多时,郝父无聊地拿着遥控器翻台,看着相亲电视节目挑肥拣瘦、指点风云,郝母无聊地拆洗被子,准备洗一下收起来天凉了再用。看到儿子这么晚才回来,二人对视一眼,都心说估计儿子这次相亲战果颇丰。郝母赶紧拿毛巾给郝白擦脸,问郝白:“打你电话怎么关机了?人家姑娘怎么回去的?”

郝白信口胡诌:“我打车送她回去的。”郝母说道:“还算懂事!男孩子就要体贴一点儿,才招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