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后的说法有所出入。
一说:三人纠缠累了,吴大娘子与老婢便从屋中脱身出去。掌了灯,再回屋内,见那女子下身流血不止。不敢去外面寻请医师,便忙乱施救。一夜忙乱,天将明时,那女子终没了呼吸。
一说:大娘子回去屋里时,那女子只是昏迷不醒。身上有瓷片划破的伤痕,并无大碍。两人将外乡女抬到床上。大娘子吩咐老婢煮了一碗羹汤,待女子醒来,给女子喝下。
吴大娘子一直陪在屋内,直至天明。天将明时,吴世宝过来问信。没多久,传来吴大娘子的哭声,那外乡女子没了呼吸。
这两说法一来自吴家老婢,另一来自吴家大娘子。
至于何为真实,已无轻重。现今大半年过去,那外乡女子的尸体早于事发之后便被吴世宝扔去河里,随波而去,不见了踪影。
那外乡人家“信”了吴世宝所言:自家女儿是摔倒伤了身子,流血而死。并没有闹去官府,只怕寻不回公道又落得空手。便拿了吴世宝的银子,投去他处。
而今,事情从邻里闲言中传出,被兄弟们听到,不想任由冤屈无处申诉,便趁吴世宝外出之际,趁夜进了吴家。捉了吴家大娘子与那老婢,问出了口供。
等到天明,待吴世宝回来,便一并捉了吴世宝与那造孽的由头吴世宝之子吴家宝二人,一辆马车拉到城外。
当时也曾想将那吴家大娘子与那老婢一并捉了,但想人多容易显露痕迹,便只捉了两人。
那吴家大娘子现已疯癫,整日衣不蔽体,在街上四处游走,哭哭笑笑。
那吴家老婢回了城外老家,大病难医,应该不久于人世了。
吴世宝与吴家宝两人被捉来已一月有余,兄弟们供着吃喝,不曾虐待,只待堂主今日决断。
那李大牙一口气将一段公案说完,四方听众俱是唏嘘之声,议论纷纷。
“李兄弟,既然已将那吴家父子捉来,便带上来,让堂主问两句话吧。”王长老说道。
“那是自然。”李大牙答应一声,高声吆喝,“将狗父子带上来。”
小豆子看不见场上情形,只听到众人高声喝骂,想是那“故事”中的一对父子吴世宝与吴家宝被带到了场地中央。
“堂主在上,请明察决断。”李大牙高声说道。
“将他们封口解了,我问一句话。”齐堂主的声音。
“大人饶命,小人冤枉,小人冤枉。”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哀嚎喊冤。
“你如何冤枉?”齐堂主的声音。
“都是我那婆娘,出手没有轻重。我到时,那外乡女子已经没了气息,实在与我无关。我只是帮助抛了尸体,并无伤人之举。我读圣贤诗书,怎会伤害人命?”那男子声嘶力竭地申辩。
“将这读书人的嘴封了吧,别在这里辱没圣贤了。”齐堂主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小子,你有什么可说的?”齐堂主是在问那儿子。
“我该死,你们杀了我吧,让我随了小莲去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凄厉地喊道。
“成了,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兄弟们,一对狗父子,上天,还是入地?”齐堂主朗声问道。
“上天,上天,上天… …”场上响起嘈杂喊声。
或是此前见过了第一桩案的“入地”之罚,此刻都想换一个花样了。
那乞丐头儿李大牙忽地高声道:“吴世宝,你死之前,我再与你说一句。你那一心攀附的高门富户之家之所以甘心与你家结亲,只因那家小姐与他家的一个小厮有了私情,更怀了那人的孩子。仓促无措之间,便急于寻一家平常富户,想着将女儿尽快嫁了。你家便正好赶上了。”
李大牙说罢,一阵凄厉的喊叫传来,声音中满是绝望不甘,怒意恨意种种。正是那吴世宝的临终之声。
瞬而,吴世宝那凄厉绝望的叫声淹没在众人再次呼喝的“上天,上天……”的声浪之中,几近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