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捏了一小撮烟叶放在纸上,让烟纸慢慢地在掌心旋转,然后用舌头轻轻一舔,那锥形的纸卷便不会散开。爷爷点着烟卷,甩灭了火柴,惬意地吐出一小团青兰色的烟:“还能咋过?没电就过不了啦?”
爷爷“呵”的一声,笑了。
“你能过,那娃也跟着这么过?……真是委屈了……”
爷爷端暖壶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大叔的杯子里续满了水。
“娃也不上学?……她爸妈呢?也不管?”
大叔端着保温杯,眉眼拧巴成了一团。爷爷笑得勉强:“打工,打工……”
“忙也不是个理由啊?”大叔更吃惊了,他用胳膊肘顶了顶爷爷的臂弯:“你看我们家儿子,我平时跑车顾不上,就由他妈管着,该写作业写作业,该报班报班。城里现在可在乎这个了!嘿呦那一到周末节假日,你看那小孩儿累的……现在都这样,不这么着将来娃就完了!……我们这个是放暑假了,才跟我出来跑一趟车,平时可不敢这么放羊!”
我从爷爷脸上的笑容里看不出,大叔说的东西他究竟理解了多少。直到大叔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哎!现在小孩子要是到了年龄不去上学,这可是违法的呀!大人要坐牢的哦!再说,你还能陪着娃一辈子?你要是不在了呢,不得让娃学点本事?……”爷爷才真的往心里去了。
我看到爷爷的手指又在悄悄地搓着裤子,爷爷被难住的时候就会用手揉搓裤子,就像那年有外人来家里,要强行把我从爷爷身边带走时一样。
那年,那个人一个劲地给爷爷讲政策,说学校现在是义务教育了,不收学费、杂费,连书本费都不用出。他还说他知道孩子的父亲早年在外面干得苦,连命都搭进去了,母亲又接着外出打工,铁路上不忍心辞退爷爷,特意留下他看着这座没有火车的小站,不过是象征性地发点救济……像这种特殊的情况,校服费、伙食费甚至住宿费等一切费用都是可以减免的……
当年那个自称从山外面来的人,见爷爷一个劲地用手搓着裤子,也不说话,最后干脆冷冰冰地吓唬爷爷违法的后果。可是他哪知道,下定决心留下来的是我,根本不是爷爷,这件事情上爷爷说了不算!那人长着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我怎么可能和他走,抛下爷爷!
“你不要再说了!”我从车顶上气生生地爬下来,指着大叔嚷道:“你安的什么心,没看到爷爷都在搓裤子了吗!敢欺负我爷爷?!”
“指谁呢你,啊?!指谁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