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阳王到!”
魏霖一脚迈进寿康宫门,发现今夜的月亮又圆又大,冷冷的月辉铺洒在寿康宫门口含苞待放的杜鹃花上,倒颇有一番意趣。
魏霖想起了年轻时与她见面的场景。
那是岁末的宴席,那时候她还是太子妃,站在皇兄身边,在御花园里赏花。
她独爱杜鹃,说自己从不附庸风雅,就喜那些艳丽浓郁的颜色。
她说,既然是花,那便要姹紫嫣红,才不枉做花一场。
他觉得这样的说法实在新鲜,她这个人,也实在新鲜。
天底下从没有这样张扬的女子。
她这样一个新鲜有趣的人儿,眼中永远被欲望和野心填满,不知餍足,和他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佳偶?
他们彼此都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今夜寿康宫的杜鹃花还未开放,可是他思及过往,却仿佛已经闻到了满园杜鹃香。
走进太后寝殿,她设了一桌酒席,不出意外,他看到了儿子也坐在席间。
等他进来了,太后就屏退众人。
“来,坐下吃口热酒。”
魏霖依言坐下了,却没其余动作。
“辞儿来看哀家,哀家心里高兴,你这个当父亲的,何必冷着一张脸?”
太后见他依旧沉默,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们一家三口,还从未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魏霖虎躯一震。
“母妃,是儿子不孝。”
魏霖再次浑身一颤,整个人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良久才缓过来。
他若无其事地拎起酒壶,替太后杯中斟满,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手却有些抖,差点洒出来。
是了。
今夜满月,他们一家三口也终于……团聚了。
他多年前做过的梦,在今夜,终于实现了!
“辞儿,敬你父亲一杯。”
“是,母妃,”魏辞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转向他。
“父亲,前些日子是儿子一时没想通,现在儿子惟愿能常伴双亲身边,无论父亲要做什么,儿子都不会反对,只求父亲所求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辞儿说得好,哀家陪一杯。”
太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魏辞却等着父亲的动作。
魏霖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终于举杯仰头,一口饮尽。
太后笑了,“辞儿,给你父亲夹菜。”
“不必了。”
魏霖扫了一眼桌上几乎未动的菜肴,突然起身。
“今夜何越预备夜袭公主府,本王放心不下,回去等消息,不宜在此久留。”
魏辞紧了紧手中筷子,默默放下。
“那便不留父亲了。”
魏霖挑眉,“我以为,你会生气,再同为父置一场气的。”
“父亲教过儿子,不可因女人耽误了远见和前程。”
魏霖眸色中霎时闪过尴尬,看了一眼太后,正巧她也向他望过来。
“王爷原来是这样教儿子的,”太后笑了笑,“倒也没说错,要当帝王,便要无心。”
魏霖想解释,却碍于儿子在场,最终还是未发一语,转身往外走。
走出几步,却觉得呼吸急促,头晕恶心,心口像撕裂般疼痛。
砰!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紧皱着一张脸,看向仍旧静坐席间的二人。
“为……什么?”
太后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缓缓蹲下身子,突然拎起了他的袖子。
那上面洇着一小团不太显眼的水渍,尚且能闻到一股酒香。
“阿霖,你为什么,不喝那杯酒呢?”
魏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坏了,无论怎么张口,都发不出声音。
“是哀家太天真了,以为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总该是互相信赖的……”
“门口的杜鹃花香,好闻吗?”
“那是哀家特制的毒香,你知道的,哀家喜欢杜鹃,那颜色多漂亮……是比血还浓艳的红色……”
仿佛配合她的话,魏霖的唇角溢出血来,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
“别这样看我,阿霖,”太后用手盖住他的眼,“那杯酒,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