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姥姥,我也来了。”我说。在我们这个村里,年纪和我姥姥相仿的,我都叫姥姥,年纪和我妈相仿的,我都叫姨,年纪和我大舅差不多的,我又都叫舅舅,用我大舅的话说,我就像生活在母系社会里。
“不坐了,我们来看看哪漏了。”我大舅和我三舅抬起头看着房顶,鹦鹉也抬起头看着屋顶:
“露天了,露天了。”鹦鹉说。我三舅的鹦鹉什么话都能听的懂,什么话也都会说。我也看向房顶,卜大姥姥家的房顶上漏了好几个洞,有大有小,有圆有长,有的洞应该破了很久,都有茅草长进了屋里,阳光一会儿从这个洞里射进来,一会儿又从那个洞钻出去,亮闪闪的好像我们玩的万花筒一样,使人感觉整个房屋里,只有这几个洞是亮的。
“香香我大姨呢?”我问卜家大姥姥。
“八成地里薅草去了。”卜家大姥姥揉着她红肿的眼睛说。
“哦。”听到香香我大姨不在家,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我可不希望香香在家,那样我一分钟也不能待下去,香香是个精神有点不大正常的女人,大人们都说她半疯半傻,也有人不同意,说她既没疯也不傻,只是一时明白一时糊涂,不信你看,香香知道每天按时按晌下地干活,干活时不偷懒也不耍滑,据说农活干的也不错,除草时绝不错铲一棵庄稼,上粪时也不会淹死一根麦苗,秋收时分得清谷子和黍子,工分少了,也知道和队长去争去要,怎么能说她傻呢?可是,一但有人经过她家门前,这个人的衣服上如果有衣兜,或者他背了一个包,恰巧又被香香看见,她便变的异于常人了——香香会快速的跑出院子拉住这个人,不管这个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香香都不由分说的翻遍他全身的口袋,一个都不能落下,即便这个人从她家门前已经走过了八次也不能逃脱。假使这个人又有衣兜又背了包,那香香可就更忙了,她会先把包抢过去,往地上倒个底朝天,边翻边问:
你干啥去了?
为啥装了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哪来的?
.....
查完了背包掏衣兜,还是边掏边问,还是问的那些话,香香一边问,一边听着回答,她问的仔细,听的认真,你可千万别想对付她欺骗她,那样只会瞎耽误工夫,真的,你若敷衍一句,她立即就会指出来,比如她问:
“你去高秀启家干啥啊?”
“不干啥。”
“不干啥去他家干啥呀?”
“就是不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