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当然是没要回来的,所以伟健的心情十分不美丽。
阳谋,这是赤裸裸的明修——,不是,假道——,不是,偷梁——,呸,这根本就不是皮鞋的事!就算他把皮鞋要回来,焊在她脚上,也阻止不了他的心往坑里掉。
不错,她确实满足了他的所有要求,两年多来,她就像他身边的空气一样平凡,像他身后的影子一样保险,理所当然地存在,安静逊顺的恭守。他对她就如同呼吸空气、带着影子散步那么天经地义。可是,这一次,不知是什么刺痛了他的哪根神经,他一惊之下才猛然间发现:这个平日里随在他身边的温软的女人,心里其实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根本不是他所能征服的。当她柔软地顺从他时,其实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她既不会为他沮丧,也不会为他失落,她心里的喜怒哀乐是根本不与他分担的,就算痛哭一场,内容也与他无关。就像那双皮鞋与这件事无关一样。
她从来就没有为他心动过,就像她从来没有为他骄傲过一样。
她的骄傲与虚荣是分开的。他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却未必能让她为他骄傲。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他在陪她玩游戏,殊不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游戏者。她游刃有余地扮演着他需要的一切角色,日间的一切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不过是她假戏真做的道具,夜晚的一切暖帐春宵、耳鬓厮磨、儿女情长也不过是狐狸精玩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戏法。
她是没有进过他的大脑,可他也没有进过她的心!
他忽然之间发现了这个发现,虚荣心大大受刺,她眼里越是没有他,他便越是想把自己送到她眼前去;她心里越是没有他,他便越想在心里上征服她。可是,一段时间下来之后他发现:她那钻石一般坚硬的心里,是根本没有他一丁点儿位置的。他这才发现:在她柔软的个性里,隐藏着火一般的野性与水一般的执着,是两年多来他从未了解的。这两种个性被她揉碎之后深藏了,她不拿出来,却常在举手投足的不经意间闪出一点星芒,只是他从未细看罢了。怎么两年多来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看看她呢?他搂着她调笑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看过她似的。不然怎么会两年多都没有看见呢!
他开始鬼起一双眼睛,从各个角度观察她,却发现她根本是难以捉摸的,比如:她说话时声音极其柔和,样子极其乖巧,但你却永远也没办法把她认做是一个温软的良家妇女。脸上的态度古板认真,脑子里的想法却离经叛道。不笑时冷若冰霜,笑的时候又融冰化雪。有时候聪明得像一个智者,有时候傻得算不清两位数加法。随意切换真假,随时捣乱撒谎,随便亦正亦邪,随时随地取悦众人,魅惑生活,娱乐自己,自得其乐。
她自得其乐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去橘园散步,一是上房顶逗鸽子,两样他都可以参与,但没有他也一样。
他觉得橘园散步可以理解,但逗鸽子为什么要到房顶上?而且是一大清早的。他听她在头顶上走来走去,懒觉都睡不成。爬起来悄悄跟上房,发现原来她在房顶不是逗鸽子,而是在那里练瑜珈。怪不得他听着像是光着脚!对,她还在书房里勾引过他。
房顶的中央摆着一块小毯子,还有一个玉米叶编的蒲团,他看她在那个小毯子上弯腰压腿,各种难动作都被她练会了。
“你是在给我练习好身材吗,宝贝儿?”他上了最后两级梯子。
那个人正在向后下腰,两只手支在地上,“别和我说话。”
他撇撇嘴,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来,看她在那块小花毯上旁若无人地摆弄她柔曼的身姿,晨光初启,美如幻境。
“人家都是听着音乐做的。”他抬眼四周,发现早起的田野竟是如此美丽!这个小坏蛋,总能找到好看的地方,他真不知道早上的房顶这么美,他看着小毯子上的人,如果有舒缓的音乐,一定会更美!“这个是得听着音乐做的。”他又道,但家里的音响好像太大了,赶明应该给她买个小录音机,方便拎到房顶上来的那种。
“我的音乐在心里。”他看她双手背在身后,腰慢慢弯下去,头贴向小腿,慢慢左转,再慢慢右转,他看着那如歌一般的动作,一忽觉得,她心里的确有一个旋律,是他不知道也听不见的。
“蒲团给我。”
他听见,这才发现她正在收势,撅着屁股坐在半空,他急忙把蒲团送出,那个人坐了下去。他看她盘膝、垂目、兰指,一般安静祥和。他蹲在那,听她缓慢地调整呼吸,那个人突然睁开眼睛:“你怎么把蒲团给我啦?”
“不是你要的吗?”
那个人瘪着嘴看他,突然站起来,一扑扑到他背上,大笑起来:“我做的比张惠兰如何?”
他立刻就想打击她了:“唉!有的人一分钟不吹牛,头发丝都会痒痒……”
“那是有头皮屑!”
他马上就觉得他上当了,却不知道当在哪里。
他想要一个孩子了,这句老妈在他耳边念了上百遍的话,终于第一次钻进他的脑子了——既然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壤,他大可以去种一个孩子出来!他们结婚都两年多了,他的心也安稳习惯了,而且,其实他也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