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消几日的月亮终在酉时清晰。
上阳郡太守府宏伟的建筑群落在星夜的映衬下更显气派。府中灯火通明,几名相师高坐在揽月阁的露台上目眺深空,看的不是那弓臂弯月,而是更远的星辰。
相师的座前全部设了案,上面佳肴美酒分毫未动,仿若万千的思绪已将饭囊填饱,再也塞不下人间的清汤寡水。
许是得了玄机,有名相师负手起立,对着露台上静立许久的游哉欠身作揖,“太守大人,少时大雨将至,请大人下台暂避。”
“哦?”游哉正望眉月,听了此言,回过头来问道,“月溅星河,辰光灿烂,此时怎会有雨?闻相师是在说笑吗?”
良晌,星夜转而惨淡,随之遽生乌云,又有狂风结伴。
“这……”游哉目极着苍穹,叹服道,“果然是玄机城走出来的人,闻相师真乃神机妙算!”
另几名相师自惭形秽,纷纷对着闻相师作揖,“佩服,佩服!”
这个闻相师名叫闻媲美,年在三十之间,自宣没什么本事,生平尤精于相术,其外便是赏花买醉。殊不知二者相悖,同出之时,倒成了祸之来龙,于是被太守府的家臣五花大绑,押进太守府。
内中原委,闻媲美事后羞愧,不愿再提。
昨日午后,他按师父所托,出外办事,路经闹市,途径上阳郡最大的花楼,连想到里面的美酒,不禁瞥了一眼里面。没准是迎客的姑娘看出闻媲美风流倜傥,便冲着这个过路人不断媚笑,甚至婀娜百态地拦了下来。
他回避好意,预感到不妙。
几个姑娘热情奔放,不唤“闻相师”,乃唤“闻公子”,并盛邀闻公子进去喝几杯。
因口渴了,闻媲美有些抵抗不住诱惑。但这个时候买醉,岂不是贻误正事?他左思右想,不知如何处置,遂阖眼掐算,待眼睁开,不由地容光焕发,“原来师父交代的事务与喝酒连襟,喝酒反而一举两得,妙哉!”
闻媲美英俊潇洒,是个修行之人,进入酒楼一直坐立有礼,说话也是循规蹈矩,一点儿也不放荡。
喝酒之初,他跽坐在案前自顾自地饮酒,决不让楼里的歌妓侍奉。未几,喝到酣畅时,两腮焕发出了容光,没了矜持,主动邀请歌妓献艺。
歌妓看着这个郎君面如羊脂,十分俊雅,便靥带媚态弹唱了几曲,甚至舞罢一支。仍无尽兴,欲再添几道兴致时,隔壁雅间传来一阵恣意的笑声。此地事关风和月,笑声粗犷不足为异,但过了须臾,隔壁又传来歌妓的哭声。
闻媲美怜香惜玉,好奇心使然,便走出雅间,要去隔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不解风情?行到隔壁门前,他用手指捅破棂纸,欠着身子向里面窥了一眼。
还未看清里面的名堂,他的身后忽然冒出一只手,抓住衣领,登时又来一声喝,“瞅你妹呢?”,没等闻媲美做出反应,便被拖进雅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