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兽并非无穷无尽,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出云内的恶兽被全部剿灭,而高天原自那之后坠落的恶兽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势。

那过去遥不可望的高天神国,此刻也宛若唾手可得的宝藏,狩猎恶兽的战争似乎就要结束,而出云的未来也必定是充满希望的明日。

因此自安明坠落后,眼前的这次,便是六年来唯一得以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或许正因如此,出云的人们才会渐渐忘记高天原之上的危险,六大家族内部才会出现人心的分裂。

其中雷电家的先祖无法忍受这般氛围,便主动将家族据点搬迁至禁忌的神坠之地,代代依旧铭记锻刀的传承。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锻造出足以斩断阴影的终极之刀。

数千年来雷电家一直位于高天原坠落的前线,在恶兽出现后便立刻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剧烈的火芒爆发将天空的根须淹没,但热武器对于恶兽的效果极其有限。

经过数十琥珀纪的探索,出云人知晓杀死恶兽的最好方式,便是用刀剑将其头颅彻底斩断。

可一般的刀剑远远无法达到斩断恶兽身体的锋锐,这也便是为何只有诏刀使能够结束一场灾难的缘由。

樱眼眸微垂,握住霜的右手浮现出丝丝白霜,使用诏刀从来都并非没有代价。

诏刀使的生命极为短暂,或如朝露,亦如转瞬即逝的晨曦,当手握诏刀的那一刻起,生命也便随之进入倒计时。

人们只看到了诏刀的威力,却不曾看到那刀柄之下的亡魂。

有时她会在想,究竟是诏刀使使用诏刀,还是诏刀在使用诏刀使?

樱是特殊的存在,除【真】以外,她是唯一度过漫长时光,见证出云数十琥珀纪变迁之人。

在江户星的最后,属于欺诈师的命言已经布下,自那以后樱的生命便停止了流逝。

欺诈师所言的未来,也必将成为现实。

因而她依旧站在这里,等来了新一次的轮回,再次遇到了安明。

【霜】出鞘的干脆利落,连带着极寒的冰霜将地面冻结。

樱并非忘却了剑术,千樱依旧悬于腰间,只是许久都未曾出鞘。

安明注视着樱消失的背影,少女如同天边飘零的樱花,与其说是绞杀恶兽,更像是一人的独舞。

他知晓樱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是惜字如金,但对他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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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总是默默的看着他,但眼神中倒映的却又不是他。

安明不懂樱的想法,就像无法预测飘零在溪水的樱花最终会到哪片大海,他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尚未知晓,又怎么可能理解樱的心。

他都无法给芽衣一个肯定的承诺,又怎么敢去妄言承受樱的一切过往。

有时安明也觉得很奇怪,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为什么要去思考那么多?

可不知为何,从知晓自己的身世后,安明就想要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并非出云子民的他,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举起手中竹刀,向着恶兽坠落的天空前行。

民居内的人们向着天空祈祷,祈祷着前去的勇士得以凯旋。

这里似乎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渴求。

在垂落向地面的根须内生出蠕动的恶兽,它们宛若从黑泥中生出的模糊人影,在模糊不清的吼声中组合为扭曲的兽。

恶兽漆黑的后背不断向上凸起着人类手掌的轮廓,隐约还能看到五官的雏形,但最后都归于漆黑的阴影。

安明第一次直面高天原的恶兽,心底却没有任何恐惧,有的只是莫名的悲凉。

恶兽所过之处淌下泥浆般的黑色液体,咆哮着挥出漆黑的利爪,却在下一刻被竹刀稳稳拦在半空。

这一幕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暂且不提竹刀竟然能抵抗住利爪,就安明这小小一只站在那里,却轻描淡写的拦下了比他大上数倍的恶兽。

“北辰一刀流。”

雷电家代代相传绝技,快若星辰,将全身力量聚集一点,爆发出至强的一击。

行招的方式不需要思考便融入竹刀,如高山流水般斩出教科书般的北辰一刀流,将面前恶兽击退数米。

安明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瞳孔,那里有的只是一片悲凉的虚无。

那是被吞噬了一切的悲哀。

大日的阴影下,无人得以善终。

神或兽,都不过是大日浪潮下的阴影,轻轻一碰便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