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郗虑身上。
郗虑觉得头皮发麻,似乎有无数小虫在他脑袋上钻来钻去,似乎下一刻就会撕咬开他的头皮,然后啃食他的脑浆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郗虑就像是被人用目光推出来一样,腿脚迈出去了,但是上本身却在抗拒,似乎整个身躯都有些别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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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归感觉,活还是要干的。
『臣……臣请诛孔氏融文举!』
郗虑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发紧,似乎出来的声音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另外的什么东西在说话一样,但是话说了一个开头之后,似乎也就润滑开了,也不再那么痛苦了。
『上有天子皇恩浩荡,仁慈四海,又有丞相以身作则,标榜于前,然孔氏不知悔改,奸险巧佞,祸害地方,臣请诛贼以清朝政!』
『臣末微之时,于乡野之中,亦知大汉以忠孝为本是也。为官当不懈于心为敬,必尽心任事始能不懈于位,正所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孔氏融文举,文无言德可传世,武无靖功可安平。书曰,以私害公,非忠也。又有云,公家之利,知无不为,方为忠也。故孔氏融文举,在上不忠于君王,对下不忠于百姓,此乃其罪一也。』
『孝,上为老,下为子,夫孝,德之本也,承双亲,顺其意,可谓孝也。子曰,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也,百善孝为先。孝经亦有云,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于大孝。忠孝本一体,忠孝道着,乃能扬名荣亲,此乃终於立身是也。然孔氏融文举,口出妄言,着称情欲,罔孝之本,弃人之亲,羔羊尚知亲恩,况人乎?此乃罪之二也。』
『臣蒙皇恩浩荡,忝居御史之职,深感兢兢,履于薄冰。则凡事有益于国家,可以仰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日夜惧思舍身图报之道,况臣本以监察地方,除贼蠹为职,凡有害于社稷者,均谓之贼,亦当除之。』
『臣观孔氏融文举,盗权窃柄,误国殃民,不忠不孝,祸乱人心,可谓天下之第一大贼乎!』
『贼寇于边者,盗匪之类,乃疮疥之疾也,贼融者,乃门庭内寇,为心腹之害也。贼有内外,攻宜有先后,未有内贼不去而可以除外贼者,故臣请诛贼融,当在剿绝外寇之先……』
郗虑越说,渐渐的气势也就起来了,神情也激动起来,就像是进入兴奋期,甚至开始觉得原本事实就是如此,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代表了真理,都是代表了大汉,代表天下所有的百姓在发言。
郗虑话音方落下,一旁的路粹也是急急的接口表态道,『臣有闻,善则称君,过则归己,人臣事君之忠也。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盖人臣以己之善而归之于君,使天下皆称颂君之德,不敢彰己之能以与君争功是也。贼融则逆之,每有上恩行政之善,必言其不足,吹毛求疵,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之人知上恩是也!为人臣者,若为忠孝,果若此乎?』
『昔黄巾为乱,贼寇犯境,深入乡野,百姓皆苦不堪言。时贼融于北海,身为郡国之首,郡县军校问其计,本应宜力主剿战,以伸朝廷之威,以纾百姓之忧可也。然其曰,不与战,贼可自退。按兵不动,任贼抢足便自退回。是故传令不战,令北海四野败坏,百姓流离失所,终酿大祸,不可弥补,北海至今十室九空,皆为贼融之所罪是也。』
『夫人臣者,岂能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下乎?贼融位北海之时,通贿殷勤者,虽贪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以至黄巾贼乱之时,竟无可用之人,无可战之兵!今捕贼融于狱中,上尤仁厚以期其悔改。然贼融顽冥不化,狂妄自大,拒不认罪,又有悖论不堪入耳,妖言以惑百姓,实乃罪大恶极!直当诛之!』
有了郗虑和路粹开头,似乎原本紧张的空气也变得流动了起来,一时间纷纷有人出言,基本上都是表示孔融有罪,当斩杀之。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经是虚名多年,你我皆有责也!』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人人可诛之!』
『今斩孔氏,可正风俗!可明朝纲!』
『当以贼罪,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剩下的人,则是默然。比如王必,他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因为他基本上是属于亲曹派的,即便是不说什么孔融的罪名,也不会被认为是孔融同党。
另外的,就像是荀彧,也是眼观鼻鼻观口,似乎风吹不动,万事不惊。
闹纷纷一段之后,渐渐的也就安静了下来。
曹丕缓缓的点了点头,『既然诸位皆如此言,便依律书奏处之就是。』
听到没,这就是『公论』!
朝廷之上的大员,身为经学的传家士族等人的『公论』!
孔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处,头顶生疮什么的等等,所以……
时太兴七年冬,原北海相太中大夫,孔融弃于市。
孔融生前,自称孔融之友者,叙述与融亲善无间者,不知凡几。
孔融死后,唯有京兆人脂习元升,与融相善,及融被害,许下无人敢收。独其往抚尸而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