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儿,大伙看了半天,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要不你说说,咱们这仨活先弄哪个合适?”
刚才谢虎山跟马三儿说话的时候,马老五跟队委会几个人就三个副业思路研究了半天,虽说三个都能搞,但三队的钱就那么多,必然要分先后。
车马组长老卢觉得养牛最稳妥,因为谢启茂是兽医站站长,而且县食品公司每天都收奶,不怕黄摊子,是个长远营生。
妇女队长觉得家具作坊靠谱,西山如今有崖口的关系,缺不了木料,就算前期因为水平问题,做不出跟港岛一样流行的家具,成套的饭桌板凳做出来也能赶集卖钱,而且现在就操持的话,还能解决队里一部分家庭柴火不足的问题。
再然后就是赵会计,他觉得豆腐作坊这事应该先动工,因为能跟县里单位领导搭上关系,送豆腐送久了那都有交情,有了人脉办啥事都好办。
马老五呢,没个准主意,所以等谢虎山送走马三儿,又来问谢虎山的意见。
“先弄哪个?先花钱,我的叔叔大爷们,眼下最该做的,是让三队的大伙痛痛快快分次红,过个好年,看到今年做卤煮和砖厂的好处,这样明年步子迈大了,群众才不会出现顾虑,队里决策能得到大伙支持。”谢虎山对着几个人开口说道:
“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说卤煮摊,砖厂搞了这么久,今年年底分红的时候,一个壮劳力到手也就二百多块,我估计的差不多吧,赵会计?”
“不算大队那几个厂子的账,单说咱队里差不多,我估摸着在二百三十多,比去年又高了。”
“高个der!去年一个劳力年底分红一百八十多块,今年多五十多块钱,大伙能满意吗?肯定觉得副业也就那么回事,而且大队工厂的收益先别考虑,那得大队作主开大会决定是发还是不发,跟三队无关。”谢虎山粗俗的开口说道:
“所以三队必须得给大伙来点儿看的着的实惠,我的意思,除了分红,队里在提留款里再拿出一部分,采购四十辆大铁驴自行车,三队各家,一家一辆,就当作是副业的分红,今年副业因为马老五当队长,发展的很一般,只能一家发一辆铁驴,明年副业要是干得好,一家发一台电视机。”
“啊?”几个人听到谢虎山的话吓了一跳。
“指标……”
“我当着两个厂子的厂长,再弄不来四十辆铁驴的指标,那这厂长当得也太废物了,指标不用担心,老杨有个妗子在县自行车厂上班,我找过她,如果送点礼走给内部工人价,一百五一辆,四十辆也就六千块钱,六千块钱就能让三队欢天喜地过个年,哪找这么便宜的事去?”谢虎山对着几个人说道:
“三队现在不缺六千块钱,账上有多少钱,在座的大伙都心里有数,而且三队家家都该有辆自行车,过年串门拜年走亲戚方便。”
几个人听到要花六千块买四十辆自行车,都面面相觑不出声。
账上的确是有钱,可那钱不是某个人的,是三队这个集体的,他们也不是抠门,是真的苦日子过过来的人穷怕了,所以有点钱就攒起来,队里的钱叫做集体提留和备荒款,何为备荒,那不就是怕真有一天闹饥荒才预备的钱吗?
“虎三儿啊,要不别买了,我们几个挨家做思想工作去呗,保证大伙支持你,不闹情绪还不行吗?六千块,那不是小数目。”虽然赵会计经常被强迫借出自行车,按说他应该是最开心的人,可是此时却率先表达了反对意见。
他宁可大伙接着跟他借自行车,也不想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买自行车,不是不愿意别人家里有车,而是担心没了钱,真要是队里粮食歉收,出现饥荒该怎么办,那时候就算枪毙谢虎山,也已经为时已晚了啊。
“不是光会帮大伙攒钱就是好领导,你和五叔能领导这么多年三队,大伙肯定信得过你们的为人,兢兢业业,尤其是赵会计你,丢一分钱那都跟丢了命一样,大伙把钱交给你们放心,但是你们也得考虑,这钱是集体的不假,集体是谁,集体就是三队这一百五十多号人,不是分了红,剩下的钱就必须穿肋巴骨上替大伙一直存着,那存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你现在站在队部喊一声,问问大伙是愿意你们继续帮忙攒着,还是愿意拿出钱买辆自行车送给他家?”谢虎山对赵会计笑着调侃道:
“再说,新队长得有新气象,为啥三队说啥选我当队长,那是群众眼睛自然雪亮,我上来必须回报大家,怎么回报,花队集体的钱给大家送自行车,然后让大家夸我。”
只是这句调侃,马老五没有笑,反而拧着眉毛,语气有些严肃的开口:
“我不同意这么办,那还没怎么挣钱,哪有上来先败家的道理,咱队里账上那两万多块钱,是攒了多少年……”
他一开口,其他人的模样就要附和,谢虎山不等马老五说完,“啪”的一下把桌上自己那把大茶缸子拨到了地下,发出剧烈的动静!
把马老五的话直接打断。
谢虎山盯着马老五:“那是攒了多少年攒下来的吗?一共两万七千块钱!最少他妈有两万是我的副业组成立之后才攒下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没有卤煮摊,没有砖厂,你马老五再靠交猪交公粮过十年,也攒不出一万块!还跟我提败家?三队家业那都是我置办的!要败家也得败我手上!”
“你~”马老五想反驳,可是看到谢虎山眼睛瞪起来,那模样像是要翻脸,一时没敢再扬手。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家已经开始败了,你以为现在没买自行车就没花钱呢?”谢虎山环视着差点吓出心脏病的几人:
“知不知道我在县里跟那些领导吃饭要花多少钱,谁结账?我!一瓶茅台多少钱,一条中华多少钱,一条熊猫多少钱?”
“知不知道愿意把奶牛养殖扶持落到中坪这块,我得送多少礼吗?谁的钱,我!”
“知不知道电报到港岛一个字多少钱,我让港商跑跑腿弄几本产品画册要多少钱?谁的钱,我!”
“我垫了多少钱你们知道吗?跟你们提过吗?用队里给我报销过吗?没有!因为我记得三队老少爷们对我的好,谢虎山不是杂碎,得知恩图报,垫了几个钱不算什么。”
“我还以为是轧钢厂报销。”马老五坐下,小声嘀咕了一句。
“凭什么轧钢厂报销,是不是以为反正也没人知道轧钢厂挣多少钱,当大队是不识字的农民,我谢虎山能随便花钱?”谢虎山居高临下,环视着乖乖像小学生一样坐在面前的几人:
“中坪的确都是没文化的农民,可没有傻子,大队书记杨双喜一天两趟风雨无阻去三个工厂转悠,以为他真是噌口热水喝呢?路口天天有人数着拖拉机进出数量,你当是人家练数数呢?我要真贪钱,韩老狗能由着我撒欢儿,早就第一个办了我!我的便宜,都占在明面上,不怕见光。”
看到几人都不吭声,谢虎山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都是叔叔大爷,今天我说话重了点儿,多多包涵,但是呢,我也是为了先统一队委会内部思想,以后在我当队长这段时间,没有浪费时间的群众讨论,队委会讨论,一应决策我说了算,你们执行就行,要是谁对我有意见,反对我,要么能煽动大伙站出来联名反对撸了我,要么,憋着。”
“以后生产三队我当队长的规矩,就一句话,一人一把号,都吹我的调。”
“或者今天咱们就召开全体社员会,按照你们之前那种方式表决,看看社员是喜欢发自行车,还是喜欢钱被队里攒着!可有一样,要是大伙支持我,我把你们全撸了,安排别人接你们的班。”
“路怎么选,你们自己挑,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