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一场场令人心思郁闷的连绵细雨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
就在这寒气聚累之中,年关将近,终于第一场雪也来了。
暮色苍茫,山村孤寂,寒风肆虐,呼啸四野。
大雪纷纷扬扬而落。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好大的一场雪啊!”
大雪被冷风从窗口灌入房中。
在窗棂上一撞,化作一片雪沙。
师徒几人烤着火,兴致盎然的看着外面的暮色大雪。
任婷婷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却仍然兴冲冲的趴在窗户上伸手向外接雪,也不管寒风顺着脖领子直往肚子上钻。
雪花打的满脸都是,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蒙蒙的一层冰霜。
靠近窗子的地上掉落了一层雪花,却又因为房间中温暖,很快又变得湿漉漉一片。
九叔见徒弟们高兴,便也不催促他们关窗,任由他们去赏雪。
“瑞雪兆丰年啊,师父,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文才开心的说着吉祥话。
九叔咧着嘴也想乐呵一番,可终究乐不起来。
还是有些扫兴的叹了口气。
“嗨……是好事,是坏事?让人高兴?还是让人愁?”
秋生笑道:“师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明明只是个中年人,还是得道的真修,本该年轻,看着却比五六十的人还老,就是因为整天太愁苦了。”
秋生不明白九叔的心,林煜却懂。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啊……”
林煜没由来的叹了一句。
九叔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倒也让任婷婷愣了一下,略一琢磨,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一时之间也高兴不起来了。
是啊。
说是瑞雪兆丰年。
如今一场豪雪,明年该是一场丰收年。
百姓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若是不高兴,恐怕未必,真是不下雪,愁也要让人愁死,只怕明年旱灾和蝗灾都要一起来。
那时候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要是高兴,这样大的一场雪,这样冷的一场天气,又有多少人要冻毙在这场风雪之中……
如今这方天下,一年到头衣不蔽体者不知凡几,无片瓦安身者也不知有多少。
明年可能迎来一个丰收,固然让人喜悦。
可今年的冬天能不能挨的过去还属于两说。
真是让人两难。
要说九叔,真难修出一个逍遥自在心。
一颗心都坠在红尘俗世之中,永远受着羁绊。
有的时候就会陷入不该有的烦恼。
这种事情你去想他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放宽了心,好好享受一番北风吹胸,天地云阔,大雪漫漫。
感受着自然之变化,天地之伟力。
可九叔就是忍不住去想,这也是无可奈何。
大雪笼罩了附近的数十座山头。
时不时的积雪便将那山上的枯枝压断,啪的一声掉下地。
百姓家的柴门中拴着的黄狗也在这北风呼啸声中狂吠。
汪汪的几声不让北风专美于前。
就在这漫天飞雪之中,也有一个失意彷徨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赶着路。
关山虽胜路难堪,才上征鞍又解骖。
十丈黄尘千尺雪,可知俱不似江南。
这虽说是北国风光,可用在此处也颇为应景。
黄尘不在地上,不在天上,而在心中。
千鹤道长带着一个斗笠,连个蓑衣也不披,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大袍,提着一把法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