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狗听他这么一说,甚为不解,只是拖延工期,冬天清河固然冷些,怎么也不至于要被累死,问道:“油尽灯枯是怎么回事?是生了什么疾病,拖累了身体?”。
卫同双眉紧蹙,不无担忧的道:“开山凿石两个多月,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哪里还能经得起什么疾病?本该月初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也能复原。而今强令延长期限,不能归家,只怕凶多吉少。”
“他们这样乱来,就不怕引起骚乱?”李大狗抬头望了一眼县衙方向。
回想起一路所见情景,官民矛盾虽然激烈,得益于玉米土豆的种植,即使产量不高,大多数百姓的衣食,都还能够自给。
没有天灾人祸,基本上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府县治所之地,经济也还繁荣,除了商旅往来的客栈酒肆,也不乏城里百姓可消遣的糖水宵夜,戏曲逗乐场所。
按说这种太平光景的年月,怎么就能出现将人累死的情况?
卫同无奈苦笑,“我从衙门里打听来的情况,此地县令三年任期将满,想必是政绩的考评不算太好,临时想了个清理河道的主意,却因为时间紧迫,人手征调不足,这才把其他地方的力役,一起投入其中,只要死伤不至过多,他们总有办法弹压下去。”
李大狗有些气愤,“就为了自己的名字,能在考功司上多写两笔,就要将人累死,到时只怕河道清淤之功,也抵不上他的过错,县丞等人就不劝诫两句?”
“县令牵头办事,功劳大家有份,何况疏浚河道无论在哪,都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谁会没眼色的开口阻挡,在上头看来,百姓服役有所死伤,实在是正常不过。”卫同叹了口气,见卫殊和朱权坐在桌前倾听,无心写字,也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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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狗本还有些愤怒,打算夜入县衙,在那县令床头悬刀留字,阻止这次仓促的清河行动,此时听了这话不禁苦笑一声。
无论在什么年代,上位者们总是习惯把百姓视作牛马,为了他们的官场权益,将百姓往死里压榨。
直到百姓不堪重负,被迫揭竿而起,杀官造反乃至改朝换代,而后一番大乱,天下户口减半,才能消停个百八十年,然后谁也不当回事,百十年后又是一次大同小异的循环。
牛马不言好欺辱,却忘了他们也有改天换地的能力。
李大狗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觉得自己对这时代,还是缺乏了解,借着这个话题,诚心求教,“夫子能与我具体说说,朝廷征调人力,都有一些什么章程,徭役赋税都有哪些项目?”
卫同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念及对方多半出自高门大户人家,年轻不知俗事,也是寻常事情,便耐心说起了个中区别。
仔细听完之后,李大狗方才知晓,赋税徭役四字,虽然常常被一起道来,却都是些完全不同的重任负担。
具体落到百姓头上,那真是字字含悲,句句喋血。
只说赋税两项,单看国法规定来说,其实并不算重,各朝各代田赋数额,轻者四十税一或三十税一,重则也不过是二十税一,敢收十五税一的,那便是亡国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