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是一个勤勉的人,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从进入乐居栈第一天起,他就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账房先生自然不能比,那是掌柜都要尊重和信任的人。
老李有几道拿手菜,工钱要的也不多,除了爱喝酒,没什么其他毛病。掌柜的看牢点,不让他喝酒误事,自然地位稳固。
小六儿年幼贪吃,又不怎么机灵,唯有一个好处,就是只管吃住不给工钱,有这个好处,足以盖过他所有缺点。
方贵既不聪明,又爱偷懒,还时常抱怨,但架不住他是刘掌柜的表亲,而一个有缺点的亲戚,工钱给的少一些,完全能够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唯有自己,虽然是长辈介绍过来的,也不过是恰逢其会,正好之前的伙计有事回家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个无亲无故,不足轻重的陌生人,若是哪一天犯了错误,打发自己回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自家田产不多,若是没个进项,只怕要拮据很多,唯有勤勉和机灵才能保住饭碗。
朱权靠在桌上歪着脑袋,望着天边夜空,想了很多很多。
不觉东方泛白,一抹亮光撕开黑幕,日出将至。
朦胧的晨曦里,朱权回头看向身前早已熄灭的油灯,粗陋的黑瓷灯盏里,那层薄薄的灯油泛出微弱的光。
“自己就如这盏油灯,纵然竭尽所能,也难以照亮一室光明。而那些传说中的人,就像夜空里的星辰,白昼里的太阳。我应该照亮我的家人,而不是成为夜空里的星辰,因为我做不到。”
东方天际鱼肚白,朱权斜靠在厅堂右边门框,一种极致的疲惫遍及全身,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他是个很年轻的人,也是个精力充沛的人,熬夜虽不常做,每年总有那么几回。
节日前后的繁忙,除夕之夜的守岁,纵然一夜不眠,第二天照样龙精虎猛。
此时的他却只想一脑袋扎到枕头上去,好睡它个一天一夜。
但他必须强打精神,因为秋日凉爽,有不少客人会趁早上凉快,先行出发,账房先生没来,掌柜的需要为他们办理退房退费,所以也会很早起来。
朱权眺望东方,看见天边的云霞由昏暗到灰白,由灰白到皎洁,直至它们的边缘染上殷红之色。
期间楼上下来三男一女四位客人,不等他询问有什么效劳的地方,就快步出了客栈。
又过了好一会,吱呀一声,西厢最里面的那扇房门,终于从内里打开,今年已经四十六岁的刘掌柜打个哈欠,满面笑容的跨出房门。
看到站直身子回头望来的朱权,刘掌柜满意一笑,抢在他开口之前,点头打个招呼,说道:“昨晚没出什么差错吧。”
“掌柜的早,整晚我都在这里侯着,没出什么差错。”朱权躬身问好,直起身子又补充道:“楼上的贵客,有四位已经在两刻钟前出去了。”
“哦,倒是我起晚了。”刘掌柜抬头看了下天色,确认自己比往常还要起的早一些。
心下嘀咕,这群人精力倒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