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舅舅比记忆中更老了。
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在一百五十岁到两百岁,舅舅最多六十,可看上去却像一百多岁的老人一样,无知无觉地迈向死亡。
他躺在一成不变的洋桔梗花园里,看见虞夏歌时,露出熟悉的温和笑意。
“呀,夏夏来了。”
舅舅不会做家务,虞夏歌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妈妈还调侃过舅舅,说他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小姐,一定是外婆把他的性别生错了。
小主,
所以虞夏歌主动套上防尘服,一边听舅舅讲他年轻时候的事,一边打扫屋子。
舅舅瞧着虞夏歌爬上爬下,轻车熟路地清理灰尘,突然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
虞夏歌手中动作未停,扭头看向舅舅,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后他听见舅舅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好像就只会给人添麻烦。”
虞夏歌定定看了舅舅两秒,重新转回头,实话实说:“我想象不到舅舅你给人添麻烦的样子。”
舅舅笑了笑,“嗨呀,我当年猫嫌狗厌的,可招人讨厌了,谁都不待见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怎么忍受下去的…”
舅舅在那里絮絮叨叨,虞夏歌挥鸡毛掸子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再度看向舅舅。
他总觉得,每次提起那个鸡飞狗跳的“当年”时,舅舅眼里的绵绵阴雨停下来了,那日渐腐朽的躯体里,正在焕发令人惊讶的活力与生机。
当啷啷。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虞夏歌低头看去,发现是个铭牌,瞧上去有些年头了。
他捡起来,用衣服擦了擦,凑近了看——
「『方舟』研究中心」
「 首席科学家 虞望」
虞夏歌愣了愣。
尽管知道舅舅一直不在乎虚名,但他没想到这枚对科学家来说,象征着至高无上荣誉的铭牌,居然会被这么随意地扔在满是灰尘的地方。
“舅舅,这个…”
虞夏歌把那枚铭牌擦干净,拿给舅舅看,可舅舅却露出了抵触厌恶的神色。
尽管那只有一瞬间,但虞夏歌还是捕捉到了。
他认识舅舅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舅舅露出那么强烈的负面情绪。
虞夏歌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他问:“那我…把它扔了?”
“不用。”
舅舅抬抬手,虞夏歌了然,把那枚铭牌递了过去。
舅舅摩挲着那枚隐隐有些锈迹的铭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虞夏歌,你相信在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世界吗?”
舅舅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他,突然严肃起来的气氛让虞夏歌不免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他想起了舅舅年轻时候的言论,发觉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虞夏歌看着舅舅的眼睛,感觉里面似乎蕴含了许许多多沉重的东西,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
他点点头,“我相信。”
过了几秒,舅舅哈哈大笑两声,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别那么严肃嘛,舅舅又不会把你吃了。”
虞夏歌跟着干笑。
但望着舅舅的笑脸,总觉得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之后的几天里,舅舅表现得跟往常一样,该逗猫逗猫,该遛狗遛狗,甚至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虞夏歌慢慢地也就放下心来。
可就在夏天与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事情却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起来。
舅舅突然带他来到了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实验室。
柔和灯光下,一台精密的机器静静矗立在那里。
机器整体呈现出银白色,表面有一个用红色漆写出来的“φ”,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主屏幕上闪过密密麻麻的数据,顶端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
同为研究人员的虞夏歌一下子就看出这机器的不凡,一时间震惊又迷茫,“舅舅,这…”
虞望看着他这早熟的外甥终于流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冲他挤眉弄眼,“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哦。”
“喂喂喂,这里还有人呢。”
突然有一道嗓音横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