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不知雪的七月里,内务府和礼部在互相配合中完成了意欢的丧仪。外头烈日炎炎,里头哭声阵阵,来送她最后一程的都红着眼眶和鼻头可惜着一位佳人英年早逝。
看着眼前停在殿中,上面大大的贴着一张写着大大的“奠”字的棺椁时,弘历眼中有几分闪烁。这世上除了琅华和曦月,恐怕就数她心里装着自己最多了吧。
本想多让她享受几日的,奈何她没这个福气迫不及待的去了。除了当年她抄录的御诗,其余她平时用的东西都叫人细细收好封了起来,打算什么时候念起她了再拿出来看一看。
人在眼前不知善待珍惜,走了千方百计的告诉自己她于自己不过是人生中一段经历罢了。
那些缠绵旖旎的情爱时光,他享受但不想往心里去。作为一国之君,他理应获得天下女人最纯粹不掺半点杂质的爱和顺从,他的舒贵人,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指望。
也罢,人已经走了也该翻篇了,如果有下辈子,他愿意亲自教导点化她。
“皇上对舒贵人情深意重让臣妾们心中感动不已,相信她在天有灵得知皇上如此恩典,心里必定会感念皇上。”
见到弘历,如懿不由自主的想和他多说两句。
她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是她不配,若非从头到尾都是一出戏,大伙儿都要投入精神把戏做足了,再加上几个孩子都在场,否则白蕊姬真要第一个站起来再抡圆了胳膊重重给她一掌才是。
天色暗了下去,外头的热气也弱许多,她们几个伤心的得也十分累了,永璜和璟瑟两个最懂事的还极力保持着身形要好好的送他们的舒娘娘最后一程,而永璋实要不是嬷嬷抚着便要一头睡到膝下的垫子上。
叶赫那拉氏意欢于行宫中不慎葬身火海而亡,年二十。
丧仪毕,结局定。
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阿箬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用力的舒展了酸累的双臂,然后收起远方的来信就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
宁静的夜晚,万籁俱寂,柔柔的清风带来了几缕若有似无、清幽淡雅的暗香,仿佛是从遥远的仙境飘然而至。
屋外穿梭在巷子里的打更人带着西北独特的口音有节奏有规律的提醒着各家各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哈哈,怎么小姐听到这里人说话还是一副好奇样,咱们都在这住了快十日了都没习惯,明日上街耳朵又要忙得跟什么似的听人说这说那的了。"
城中繁华区域的一个不大不小、别致精美的院子里,惜荷一边理着丝线一边打趣扒在窗边上听打更人说话的意欢。
意欢转过身来两眼放光,全然一副发现了好玩东西的孩童一样快乐:“惜荷惜荷,你快听,他们这儿的人说话跟唱歌似的真有意思。”
惜荷缠好手里的线放在一边,然后捧过装了各色点心果子的食盒兴致盎然的品了起来。天南地北,无论在哪还是得跟小姐一处才好,小姐在她不仅能成日里好吃好喝好玩的潇洒快活,小姐不在她就跟没根儿的浮萍一样,去哪儿都不是滋味。
惜荷吃到一颗酸甜的话梅感觉不错,味蕾传来的喜悦和满足让她的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按老爷的嘱托,没他口信前咱们就先待在这儿,所以还有的是时间在这好好看好好听。”
意欢:“我想起咱们来时经过的戈壁滩的情景,当真像诗里说的那样‘西北日落时,夕晖红团团’。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倒想不出来原来日落西山会如此壮观。”
惜荷:“听小郴将军说,这里的景雄奇苍凉,这里的人也质朴豪迈,他说等休假时就安排带咱们到处去看看。”
意欢:“好,咱们等他!”
时间回到意欢刚逃出来那会儿,当时她心慌得不成样子,双腿跟不听使唤似的没有任何感觉只知道一味加速向前奔去,若不是惜荷眼尖一早发现了拦下她,她估计能趁着当时那股子劲儿一直跑到紫禁城也说不准。
惜荷一把拉住她上了马车进去,两人一口气说完那些天所有要说的话时天已经大亮了。此时她才想起另一个接她的人或者是说驾车的人既不是阿玛也不是哥哥,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浓浓的睡意被突如其来又铺天盖地的不安全感拍散,她悄悄撩开门帘又确认了一次,果然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