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又一片沉寂,直到面包车停在医院门口。
党群才感觉自己来了点力气,她艰难的下了车。
钱大明一眼就看到党群,因为她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你是弟妹吧?你可算来了。继建都等了你们一天一夜了。我们通过电话,我是…继建的工友钱大明。”
党群看了一眼钱大明,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嘬嘬地缠绕在一起,里面还夹杂着黑色的泥土、白色的烟灰。他的眼睛很大,充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从来没睡过饱觉。黝黑的皮肤、高高的鼻梁、嘴唇很薄,周围全是密密的胡茬。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牙齿咬紧嘴唇,他的牙黄而结实。
尤其是满脸的疲惫都在宣告,他的的确确是丈夫张继建很要好的工友。党群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辛苦你了,大哥!”
“弟妹,你上楼去看看他吧……谢啥。”钱大明像灯泡一样红肿的眼睛几乎快睁不开了。
他走在前面带路,太平间的过道阴森森还伴着福尔马林溶液的刺激味道。
党群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她胸口一阵阵热烈的酸痛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喉咙也一阵阵发痒。脚下的路突然变得高低不平模糊不清,她的脚努力在地上探着路,手不停的因为悲痛抖动。
到了太平间,张继国看到张继建已躺在有冷气的玻璃棺里,工友钱大明在张继建棺前供了饭,还放了两串如首饰般大小的小馒头。
“弟妹,我不知道你们老家什么习俗,这串馒头我给继建兄弟准备着。那是在奈何桥上时,怕有恶狗追堵,扔给狗以便脱身的。”
“哦…哦…”党群轻声的应着。
她最后一步缓缓的走近,终于看到了丈夫张继建。
见他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包浆烂衬褂。这衣服还是有一年党群去县里带他买的。党群一下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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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建的遗容凝重而可怖,皮肤乌黑干燥失去光泽,两鬓的白头发像一把刷子耸立着。后脑袋由于车子的撞击几近变形,而他的双眸中空无一物,脸上细纹深邃,仿佛被阴影刻骨。嘴角还保留着淡淡的微笑。
“弟妹,继建兄弟的眼睛,我是等你来帮忙闭上的。”钱大明说。
党群用一双冰冷的手摸了摸张继建的头发。她喃喃自语:“继建,继建,你不是说等我的回答吗?我现在来了,我回答你,好不好?”
“你快…你快起来听啊!我求你了!你快起来听啊!求你了!”
张继国和张继祥再也忍不住眼泪要决堤了,两个大男人跑出了太平间。
他们都知道这是弟弟生前最爱的女人,最放不下的人。哪怕生前有再多的恩怨,都应该给她时间去说话。
“张继建,你还听不听的?你不是要我回答你吗?”党群摸着丈夫的头发,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和你……和你生生世世做夫妻,一辈子不分离。我同意。”
“继建,求你起来!好不好?都怪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党群哀嚎着,她心里太痛了太痛了,她感觉喉腔汹涌的难过已经憋不住了。她嘴里突然喷洒出好多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