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今天都十分随意,一人一条的裙子打开衣柜门的时候衣柜里最显眼的,妆是绝对不可能化的,头发也是连梳子都没试着去找的随便用手抓了两把就扎起来的一个丸子头和一个高马尾。
既然是胡乱扎上的,就大约能想到这个发型的“不精致”感。
这种都市里的不精致感在亚洲,或者说在东亚,是很少能看到的。
利亚和一位法国的高定设计师聊天的时候,对方说,利亚的头发自然垂顺下来还带着一点点毛躁的样子很漂亮。
那时的利亚只是笑着收下了这份夸奖,但却并没有告诉对方,在亚洲,很多女孩子会费尽心思,不惜花费上百甚至上千去理发店让理发师帮自己剪一个“法式刘海”。
颇有一种“松弛,但用尽了全力”的一种东亚感。
但她们追求的“法式刘海”都是法国女孩子们自己在家里一把剪刀,一面镜子这样剪出来的啊。
利亚不明白她们在追求些什么东西,只是母亲告诉她,这样的拧巴的感觉在东亚就像是幽灵,飘来飘去,若隐若现,半假半真,但从不真正消失。
好像是一种不知往哪儿去溯源的,对真实的东亚女孩子的规训。
但利亚并不管这些,留学的时候,同是美国留学圈里的同学就说过,利亚有种“什么苦都没吃过的松弛感”。
利亚想了想,对此表示了认可。
难题每个人都不免遇到,但苦难,利亚倒确实没有机会了解到这是种什么味道。
小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苦瓜和莲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东西了。
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坚定地这么认为。
所以利亚倒不怎么在意今天的午饭算是好吃还是踩雷。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运气确实不错,也许是她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她盲点的这份饭还真的挺好吃。
特别是在聊天的搭配下。
“所以,”塔塔一边剥虾壳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利亚,“他还是没直接说,但算是表态了?”
此时的利亚正在低头把刚刚流到饭里的无菌蛋蛋黄和饭肉翻拌混合,看不到表情,也无法被读出心思。
托德在坐上来接的车离开前,转身对着在回消息的利亚说了一句看似很不经意的话。
“我想,如果最后你有找个人约会的时间,可以考虑考虑我哦。”
塔塔已经开始脑脑补托德说这话的时候贱兮兮的样子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所以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利亚勺子里浸润了蛋黄液的米饭和肉末像是小山丘一样堆在一起,餐厅用的勺子让利亚想到了香港的两送饭。
只不过香港的勺子是塑料的,这个是不锈钢的,倒确实有那个味道了。
塔塔突然有点讨厌餐厅用的勺子了,明明是泰式美食,用这么港风的餐具作什么?
真是不讲究。
但想到归想到,利亚反正是不会往家里摆一套这样的餐具的,她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随时会被锋利的边缘划伤,那还是木质的餐具更好些。
“如果你在场,你怎么回答?”利亚比较好奇塔塔的反应,她其实能大概猜到塔塔的态度,以利亚对塔塔的了解,猜测一个大致的方向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看来,那塔塔不在场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那我就告诉他,利亚会有空的,但她会跟我约会。”塔塔的语调往上挑,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利亚突然把头抬起来,勺子里的小山丘原封不动:“那你要不要跟我约会?”
事后塔塔得承认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因为她真的是在利亚语音刚落的时候猛的看向了利亚,语言系统里竟检索不出一个字。
已经去壳去头,连虾线都被挑了去,干干净净的虾肉此时跟裸奔没什么区别,但最难熬的事情是,它被叉子叉着,却猜不到下一步会在什么时候。
她不是没听清利亚的话,相反,她听得很清楚,而且她完全知道利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利亚知道她听清楚了,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以往这样的话她们不是没说过,去欧洲玩的时候她们是这样发的ins,新年第一天她们是这样拒绝其他人约饭的邀请,就连情人节七夕这种节日她们也会一起过,虽然只是想往常再平常不过地吃顿饭,但别人问起,她们就会说,和对方在约会。
这都好解释,唯独这一次,“约会”这两个字被放在这样的文本语境下,根本没人能装傻充愣说不知道。
利亚没有逼迫塔塔现在就给个回答,反正她们的时间还长,也不差这一夕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