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涵煦去房里换了一套窄袖,侍女已经把木桶和木杆送过来了。
渝沁塘不远,几年过去,除了草地上多躺了一只灰猫,连草的长度都是依旧不过脚踝。
塘水泛着透彻的深绿色,莫皇子找了冒着好多白泡的水面旁,小心坐下,不紧不慢地拿过木杆。
他不由分说地就把线往下丢,几个侍女见他没有放鱼饵就丢了下去,待在一旁憋笑。
莫皇子应该是从来没有钓过鱼,木杆放在水中许久没有动静。
他拎回来看了又看,之后又傻乎乎地丢了回去。
“莫二皇子,女婢帮你准备了鱼饵呢.....”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莫涵煦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他正襟危坐,把木杆上的白线拉回来,绑上一个小虾仁,装作无事,用力地甩了回去。
举动逗得侍女笑出声来,这么俊的二皇子,竟还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刻。
莫涵煦不轻易和旁人亲近,可本质的性子温和。
她们纷纷嗤笑,他红着小脸听着,面上装作一副傲气的模样,实则是非常不好意思。
这时的会以慕正摇头晃脑地背着国训,磕磕绊绊,“敬雕心需诚,不可.....不可....哦...是不可...不可违心所训。射箭为末,此为实难,极易...极易...极易什么啊!”
他背着背着就和书生气,这种东西背了有什么用?
还不如去学武功,好学一身本事。
“极易...伤雕族性命...对天之不敬...”
心不在焉地背着,时不时去碰碰那个黄金佛手,或是喝一口果茶。
“对天不敬,便是为,为对灵不敬...”
枯燥乏味浇灌着他的心灵,终于读着读着趴在案上沉沉睡去。
香炉飘出的薄烟晃晃悠悠,肆意地散向房中各处。
莫涵煦钓鱼直到太阳落山,他独自提着笨重的木桶,敲响云清阁的门。
许久都无人应答,他又敲了一次。
最终,他勾勾了嘴角,向后退了几步,再一垫脚,飞上了房檐。
一上房檐,莫涵煦看见了一人压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案上。
蜡烛照出的影子与会以慕一同,模样甚是讨喜。他心道,定是他了。
一个较年长的男子进到了房里,跟里面的人讲了几句,那人马上挺直腰板,一句又一句,念的又清楚又响亮。
他想象着幼时玩伴收到礼物的神色,按捺兴喜。
莫涵煦小步小步走在红瓦上,走一步探头看会以慕念书。
他身板很好,特别是纤细的腰段,坐正更像极了学堂的款款书生。
莫涵煦抿着小嘴,那写满了欢喜与期待的脸蛋,就可得知他有多期望。
最后他飞下房瓦,“会以慕,会以慕。”他喊的很轻,会以慕根本没有听见。
“喂!”
可怕的不过是,自己夜间在房中好不容易专注读书,突然一个斜着嘴笑的男子出现在身后,还带着满身的腥气。
“你进门怎么不出声?这可是罚人的地方,你到这里来干嘛。”嗓音压的低,加上有些焦急与惊慌。
导致会以慕脸色一会脸色发白,转眼又红扑扑的。
莫涵煦望着他,笑盈盈地拉过他的两只手,“都是给你的。”
木桶塞到了会以慕的怀里,桶里是一条条新鲜的鲫鱼,不多也不少,红烧两盘是刚好的。
“莫涵煦....不是...你给我生鱼,我也不会烧啊...”会以慕全是无奈,他捧着鱼,有些不知所措。
“你那年说过,你最爱渝沁塘的小鲫鱼。”莫涵煦心心念念盼着他会很高兴,结果见到的是只是无奈的神情。
便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嘴里不住地嘀咕。
会以慕哪安慰过男子,更不可能安慰过比他还大的男孩。
他感觉到他的尴尬与难过,但该怎么办,要不试试安慰妹妹的法子?
“我很喜欢啊!!没想到当年的事情你还记着!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钓鱼钓到星辰满天,一起在那边上烤鱼看月。”
“你看,你钓了十条,十,多好的数字啊,分开来还有一人五条。一次都可以吃个够啦!”会以慕将木桶放置在旁,轻拍他的肩膀,动作像极了哄小孩。
莫涵煦听他说喜欢,早就不难受了,他抬头盯着他,眼中闪着光芒。
光芒似星辰闪耀,到后面会以慕都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他也看向莫涵煦。
高挺的鼻梁,凤眼的轮廓清晰可见,发须微微摇动。
“我非常喜欢。”他给自己乱七八糟的安慰结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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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公子笑容甜出了蜜,也不知脑中会出了什么意。
他什么也没有回答,上前握住会以慕的玉手,烛光下两人拥抱在一起,会以慕的头搁在了他的肩头。
被大哥斥骂的苦闷与心烦,一扫而空。那是他们首次拥抱,温暖且惬意。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爱。”莫涵煦道出心中之言。
之后松开手,抓住会以慕的手腕,让他去碰碰那几条缓慢游动的小鲫鱼。
会以慕也是很得意,原来安慰妹妹的方法,对于慢热的莫二皇子同样奏效。
那个晚上,他们躲过二哥的巡查,一下看鱼,一下子一起坐着喝茶,憋着笑声,还一起下了棋。
山上的野鸡鸣叫,会以慕揉揉眼睛坐起来,嘴角因为梦境扬着的笑容,依旧还在。
外头阳光十分刺眼,估计已是午时。
他的胸口依旧不凉了,隐隐作痛的感觉也消散。
山泉还一直流着,他将山泉水随意扑到脸上,眼中心中都清醒过来。
那几朵残余的泡桐花边缘已有些发黑,他因为魂灵混浊,已经整整睡了三日。
三日,那个重生的人会走到哪里,该不该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