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连着京都都很是热闹,因着天气不冷,气候适宜,大家都穿起了春衣。
满城鲜衣怒马,春衫薄,过了春寒这一阵,京中贵族纷纷开始设宴赏春,繁华的明渠大街上整日皆是往来的马车宾客。
今日的天气更好,晨光细微,暖阳不骄,对于傅重峦这般体弱散懒的人而言,最是合适在府中休眠打盹。
但勇国公府许是怕傅重峦忘了宴席的事情,办宴的当天清晨便又派了小厮过来请,好像生怕傅重峦不去一般。
此事当时盛太傅夫妇二人早已知道,当天还笑着送傅重峦出门,毕竟他们又不知道傅重峦不是盛宁,只当他一时心动愿意出门走走。
尽管傅重峦此刻没什么心思应付这些宴会,但为了不露馅他还是被催着出了门。
刚上马车,他便只觉三魂七魄留了大半在家中,瞬间恹恹的。
到达勇国公府时,门前已有很多马车停放在门后的朱色高墙下。
勇国公府乃两朝勋贵,平章帝在位时便是重臣,
到如今的元和帝在位,虽不似前朝那般荣耀,但在京中的根系人脉俨然极深,大多都回来捧捧场,做好面子功夫。
国公府迎客的小厮早早得世子吩咐,听闻那位盛太傅独子今日也要来,早早来门前候着了,
满上京也依稀听过这位盛家公子如今不大爱出门,眼下也算是好生请来的,主家千叮万嘱,万万不得怠慢。
可眼瞅着快到宴会开始,也没见着太傅府的马车到来,也不免嘀咕
“那盛小公子听闻身子向来不好,今个莫不是又病了去?”
“倒也说不准,听闻这位体弱多病,还未及弱冠,倒是可惜。”
“是啊是啊”
那小厮正低声同伴议论着,边又抬眼望周围看了看,目光搜寻着。
忽得面前一辆青幔马车停了下来,小厮的目光望了过去,半晌过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厮,走过来先递了帖子,方转头去扶马车里的人。
小厮翻开帖子看,正是那盛公子,忙的噤了声上前迎去。
傅重峦搭着白义的手下了马车,一身素青,眼眸微敛的看向面前的小厮,
虽脸上无健康的血色,但那清逸俊秀的玉面容貌,依旧使人望的愣了半分神。
见那小厮楞得忘了引路,傅重峦微微挑了挑眉,默不作声的扫过去一眼。
这是把他当猴看呢,他很稀奇吗?
他重生后也是知道盛宁模样长的十分不错,颇有一眼就让人心生欢喜的翩翩少年郎的感觉。
因着他院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是瞧惯了的,一向平常,倒是让他忽视了这个。
今日倒才发觉,这模样想来是有点麻烦的。
白义出声提醒道
“盛家公子盛宁,前来赏宴”
白义上前将带来的礼递到小厮面前,见小厮还未回神,轻咳了声,又说了句
“劳烦带路,莫让我家公子等候太久了。”
话语间是有些恼的,白义觉得这些人有些怠慢,但傅重峦此刻倒是平静,白义便不好生气坏了公子名声。
小厮听完忙回神来,低头赔笑了几声,便恭敬的迎了他们进去。
国公府中已很是热闹了,人来人往的,傅重峦本就对这场宴会兴致不高,心中打算着待会拜访完国公夫人他们便告辞回去。
入眼一看,勇国公府中处处装潢低调大气,又不失奢华繁盛之风。
光看远处假山飞檐,高阁亭台,水榭花院,无一处不彰显着钟鸣鼎食的公侯世家的底蕴和气派。
白义很少见过这般气派的府邸,眼眸中有惊叹,转头想要同傅重峦说一下,却看见傅重峦神色淡淡,不见丝毫的惊讶。
白义的神色愣了一瞬,似乎有一刻想不通,傅重峦撇眸轻轻扫过来一眼,白义却又忘了想问什么,只能朝傅重峦笑笑。
正宴一般都要男女分席,但此番乃是雅宴,来的多是夫人同年轻子弟,虽不分席,但也都各自聚在一处说话聊天。
小厮将他们带去了正厅,去面见设席的主家——国公夫人文氏。
这国公夫人年少时据说算得上盛夫人的好友之一,今日也是知道他要来的,出门前盛夫人也说要替她问声好,
礼不可少,傅重峦必得拜访一下才不露出破绽。
宴厅设在一处廊阁后院处,满院各色春日花香扑鼻芬芳,正映衬着春色,满园新绿衣,春衣色彩皆鲜艳,
一时间,往来客人倒要比院中的花看着更有春意些。
宴厅热闹的很,一处花廊下围坐着一群华衣贵眷,正说笑着,小厮通报盛公子到的时候,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为首的国公夫人文氏听闻傅重峦到了,神色一顿,随后又眉眼间笑意更浓,
待到瞧见了傅重峦的身影转过拱门,抬步朝此处走来时,宴厅里头顿时听到许多此起彼伏的轻声惊呼。
各种纷杂的目光在一瞬间好似凝在傅重峦略显清瘦单薄的身上,
傅重峦只当没看见那些打量的目光,带着白义面容含着得体的笑意,上前去同文氏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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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傅重峦对这些场面来的不多,但经验十足,如今仪态得体,颇有几分雅隽公子的气质,
细看到不像少年郎君,倒是有几分不同于岁数的沉稳成熟。
文氏也认的几分傅重峦的容貌,比起小时候,此刻要眉眼长开许多,这会含笑望向傅重峦,目光中带了几分满意和欢喜。
待傅重峦走近,她缓缓开口,笑意温和,左右打量了好久,目光中带染了几分温柔疼爱之意。
这孩子看着便让人不忍心生几分疼惜之情。
“宁儿,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华仪也舍得放你出来走走了……
多出来走走也好,省的整日闷在家中,对身子也不好……
也就你性子安静待的住日日在府中,我家那两个啊,定然是闲不住的。”
傅重峦微笑了声,面对不曾见过的文氏,语气从容答道:
“晚辈盛宁,见过国公夫人。”
“劳夫人牵挂了,小侄前些日子大病一场,现今已好了许多,夫人这宴办的巧,如今春色正浓的很,母亲便劝我多出来走走……”
“母亲让晚辈代问夫人,近来安否?”
他这副身子如今未满及冠,说话不必太过规矩,语气熟稔些许却又不过分生疏,张弛有度,是长辈喜欢的那一类晚辈的作风。
所幸文氏并未觉得不妥,望着傅重峦连连颔首,眉目含笑的同他说话
“好,近来都好,劳你母亲关心了。”
“想来你母亲也是为了你身子好,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便在府上多待一会吧,好巧离哥儿前些月从浣洲回来了……
你们小时候也熟识,难得今日碰上,不妨叙叙旧。”
文氏望着傅重峦,不难听出语气中对傅重峦的赞赏。
文氏自刚才便未拿长辈之姿拿乔,看着是个温厚的,虽多了几分热情但又不失国公府夫人的仪态。
不好当众做出拂人面子的事情,傅重峦思量一番,便点头同意了。
左右他无心结交什么,不过走个过场,才好来同文氏请辞离开。
随后他当着众人的面笑着点了点头,行揖礼一下后,温声开口说道。
“如此便谢过夫人好意了,许久不来,记不大清路,可劳夫人派人为我指引?”
文夫人打量了片刻,估摸着傅重峦不大喜欢这般满是贵眷的场合,况他一个外男,也不好在女眷处多待,
听完他的话,文氏低头轻笑了声,也没戳穿他,扬声唤来贴身侍女,吩咐到
“是我思量不全了……
礼葵,带宁哥儿去尽仪阁去……叮嘱离哥儿好些照看宁哥,他身子骨弱,玩闹时要知些轻重,莫失礼数。”
文夫人唤了贴身丫鬟吩咐完,又同傅重峦说到
“去吧,宁哥儿可同各府年轻小哥好好游玩一番,今日来的小辈不少,你们年轻儿郎自是有话说些,
那处鲜花最多些,开的也最好,不至烦闷。”
傅重峦温和的笑了笑,颔首谢过后,便带着白义跟着礼葵走出了花厅。
傅重峦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文氏这喘口气的茶都没来的及喝上一口,不远处一道语气含笑,意味深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盛家这哥儿长的真是不错,瞧着仪态也比年轻一辈的公子们好上许多啊”
文氏寻声看去,说话的正是静王府王妃魏氏。
王妃魏氏这会正坐在不远的四方椅上,面相带了几分高傲,都是上京里头常见的人物,周围人大多都知晓这魏王妃是个什么性子。
捧高踩低的,素来少有将人放在眼中的时候。
文氏回了神,便随意附和了句魏王妃的话,心中却是起了几分猜测的,
在座各个也并非愚钝之人,能说的上话的,自然言出必不简单。
魏王妃侧目看向文氏,像是想到什么,止不住的掩面笑起来,她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懒得多说,由着众人去猜。
文氏目光微微带了几分疑窦,但这么多人,也不好直言,便婉转的开口说了句
“害,这宁儿从小身子骨差,是我那闺友这些年用好些药仔细养着,才养到这般大的,
难得见王妃娘娘这般赞誉,这般沉稳从容的性子,可不是上京都少见嘛”
文氏如今也不知这魏氏打的什么葫芦,但前阵子到听说了这静王府有打算给嫡幼女时幼郡主定下亲来的,
今日更是早早来赴宴,文氏先前就有猜测,她想要在宴上相看世家子弟
到不曾想,这如今....
莫不是真瞧上宁哥了?
这静王府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魏氏似乎瞧不见各家的异样一般,淡淡的喝了口茶,笑着抬眸看着周围众人,再对上文氏的目光,心中有了几分盘算,便轻笑一声道
“看着端方有礼,相貌端正,很是合本宫的眼缘。
下回文夫人可得给本王妃好好介绍一下这盛家儿郎,
他与我家时幼年纪相仿,正巧盛太傅在宫中教导皇室子弟课业,挺有缘的,是吧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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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闻言,神色一顿,也不敢多接话,只是毕竟人盛家宝贝在家中的嫡子,魏王妃话里有话,
她不是听不出,她最是不喜欢同人算计来算计去的。
按理说,勇国公府在静王府面前也无需捧着,她便不大想做这些面子功夫。
当今皇上现无子嗣,这些年都是从皇室族中挑选年轻子弟到宫中学习课业,说白了就是有意从中挑选储君,
这静王府只当皇上非他们一家不可,在上京城向来高傲不已,尖酸刻薄。
不过一个末流宗室王,她还不至于得时时捧着。
魏氏见文氏许久不接她的话,脸色变了几变,她唇角僵硬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面上多了几丝轻蔑之意,一时不好发作,便低头去喝茶。
众人见状没再多提其他,岔开话题。
花厅处的夫人们心都各有心思,气氛冷淡了下来,此刻倒不如尽仪阁般欢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