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外头的树木被天雷劈断,喀嚓喀嚓一阵断裂的响声,密密的斜雨连带着炽亮的白光闪了进来,照得李斯的身形模糊,几乎是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阴影。
“陛下!”
李斯撕裂的喊出这一句,连带着他迸在脸上的痛哭,三步并两步摇摇欲坠看着躺在榻上闭目的嬴政。
一口气喘不过气就趔趄后倒,险被一老臣扶住,“太医,太医,快,快施救快快施救!”
在所有人苍白和微微摇头的哀伤中,李斯泪洒满襟了,张开唇说不出一声话来,噗通跪下了。
“陛下啊!!!”
顶上还是声声惊雷,满屋的乌云拨不开。
屋内哭哀了许久,有随行大臣嘶哑问:“丞相,你现在是我等的领政之首,陛下薨于沙丘,咸阳朝堂正是不稳,复辟者又是汹汹发难,我们远于咸阳,只怕是是鞭长莫及啊,怕是要,天下大变了。”
李斯面色发白。
抖着一把骨头起身道:“陛下前几夜,交代斯的事情,就是斯手里的这份诏书,也是如今稳定天下的遗诏。”
“陛下既有遗诏,还请丞相宣读。”
大臣们抹了抹泪水,扶了扶官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度起身而跪,在这群老臣扣在地上头颅中,李斯缓缓掀开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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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有陛下的遗诏大臣们毫无疑问,毕竟在举国上下心里,李斯高才深学,是陛下当之无愧的臂膀,也是一桩桩经纬新政首当其冲的辅创者。
“始皇帝遗诏,皇子胡亥刚毅明睿,夙德天成,宜即皇帝位,安抚四海,休养八方,政务由李斯协心辅理,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李斯读到后面,调不成形,哽咽跪下。
他枯干的细手拖着遗诏对着皇帝扣首,“陛下啊,李斯定竭尽忠贞之节,死不旋踵!”
那份遗诏递给涕泪大臣们勘审,字迹无误,皮卷无误,玉玺无误,甚至连起初皮卷上打的结扣。
也是他们亲力亲为的陛下的惯常习惯。
传完最后一名大臣,胡亥还在扑着皇帝的尸体不愿意撒手,赵高在旁边抹着鼻涕眼泪没有去看那份遗诏,李斯眼里隐秘的光闪烁了一下。
发白的老手接回那份遗诏。
这时候冷不丁有人发问:“丞相,陛下传遗诏时,就只有你一人吗?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按理说这至关重要的遗诏下达时,就清晰的决定了权利的分割,为避免无关倾轧和含糊不清,旨意不明所导致的斗争,不会就只让一人在场领诏。
李斯嘶哑道,“陛下早些发病,暗疾复袭,来势汹汹,早就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是以备下遗诏给斯,以防不测。”
这种关窍,也说得明白。
毕竟皇帝病重,又远离咸阳权力中心,提前预备遗诏暗不下发,不仅遏止住大臣和军士扩散的恐慌,又妥善从处理了身后事。
也是必然的。
何况李斯追随陛下几十年,一片耿耿忠心,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大臣们藏着的疑问也消弭了,眼下就是另一严峻的事情摆在面前,“丞相,眼下该如何?”
“现在我等还未回咸阳,唯恐天下变故,也只能秘不发丧,等回宫后安葬好陛下,再行皇子登基大殿。”
李斯站了起来,一派的镇定和可靠,伸出目光望着那年幼的胡亥,道:“此乃危急存亡之秋,还请诸位勠力同心!”
“好,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我等全权听从丞相处置。”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老臣们勉强从悲痛中走出来,又有人问道:“那如何秘不发丧?秘在何处?”
“李斯。”
声线磁性带着厚重的威严。
是那高高在上的帝座上挥洒几十年的指令。
这声音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真以为陛下活了过来,在对着他们说话。
视线齐刷刷过去时,就只见到胡亥冰冷的半张脸。
他臂弯还抱着自己的父皇,说道:“我父皇病重不起,我可以替着父皇起居,他就好生放置在寝车里,我想跟随父皇走过最后一程。”
就连赵高在旁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