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目承受吞噬之前心想:大抵是想要让这世间,少了如她和风郎一般的人吧。
凡人太过渺小却又如此伟大,世间无穷无极却能咫尺相触。
白桃眼尾余光里映着女人拔完招魂蟠烧成灰的场景,像是最后的火花在苍穹之下炸开。
她扭回了脑袋。
拖着三条血淋淋的狐尾,忍耐鼻腔呼入交织疼痛,咬牙拔出唯一的招魂蟠,眼瞳里和火焰碰撞的威压,宛若红莲的金蕊。
赫赫让人匍匐。
站在山顶的黄害面目大变。
如今八方招魂全去,阵法溃散,连着自己的实力也大减,里面破阵的阴间人和阴魂宛如无主之尸,冲撞,堆叠,怒吼,挤压。
一袭红袍的狐妖立在阴暗处,好似凤皇涅火,是世间唯一的救赎。
她抬起眸子来,眸底森森冷寒。
手一扬,郑国的枷锁瞬间脱落。
多年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桃的意思,下肢轻点腾身跃起扑过去擒拿黄害。
黄害想逃。
身后的风声让他敏锐的反应过来,拔出剑就要回刺郑国面门。
郑国不躲不避,扫开剑后将他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压在他咽喉,“你不杀女人,我也不杀人。”
山间枯树,纷纷叶落。
黄害直勾勾的看向他。
“你只需写一封明白信。”
郑国眼眶霎时红了,“告诉这世人,韩非没有....没有奸辱妇女,他是喊冤的,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
枯叶落到他那张瞎了的眼上,黄害闭眼再睁开,脖子上的青筋扯动,声音甚至带着顽劣的挑衅,“谁爱刨根问事由,比起昭昭君子高高在上,戚戚然然的小人才能多些绘色,你说呢?”
“嘎嘣。”
“你胡说!他是君子!”
吼完这一句,郑国徒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河狸白玉面皮里镶嵌的妖瞳竖起,掌心能感到妖魂从黄鼠狼这副肉泥般的身躯里出窍。
有凉意慢慢渗透,在源源不断的往里流。
暖着,变烫了。
再为心里的那座碑敬一壶热酒。
黄害命绝之时,底下白桃疏忽而起,红蝶似的绕着无形的轴心盘绕了一圈,又一圈,指尖边描绘着什么。
自下而上,忽左忽右。
拖出串串金色的符文。
这是涂山密术。
“小家伙,你要知道,堵不如疏。”耳畔宛若响起阿兄的声音,带着空灵。
她手心相对,慢慢拉开,四面剔透的水柱环绕而来凝固成一把八尺长的利剑。
抽江心为柄,以精魂铸身。
这就是抽出剑魄重铸的——鹿卢剑。
白桃睁眼,凌空而立,缓缓握紧剑柄,剑锋对上前方。
仿如洪钟大吕之声,在这一方天地震响,密密匝匝的阴魂捂头,相互挤压,尖叫,颤栗不止。
恐惧还未在他们魂魄深处描摹,无数飞旋的符文贴住他们的后背。
消散如烟灰。
那金色符文还在不断飞旋,恢弘宛若神迹。
白桃俯瞰着这一切,弹了弹剑身:“四方上下为宇,往古今来为宙,从此往后,你就叫宇宙锋。”
手腕一转,面前的沟渠被劈开,水流汇入,金色符文片片蝶蝶坠入。
夜幕中。
消散无数阴魂的符文点亮出一条燃灯河!
下来站在她身旁的郑国,瞧着她浴血淋漓的身躯,透骨的掌心,何等触目惊心。
他吸了口冷气,此时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无用,只一同望着前方源源不断飘去大梁的金河,道:“姑奶奶,这是要如何。”
“不如何。”
白桃用袖子抹了抹脸,发现越擦越脏索性就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是软的,语气却是刻骨透心,“我的剑还没有吃饱。”
*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在黄害袭击一千秦军精锐时,在大梁城外驻扎的秦军嚼完锅盔啃完干肉尚在睡梦中。
霎时一阵阴风大起。
那邪门伴着戾气,戾气伴着操他娘的诡异,死死缕缕的往人骨头里钻。
源源不断的阴间人冲进来。
他们不晓得什么叫做疼,哪怕被扎成满身的刺猬,胳膊手指掉了一路,只要头还在,就能甩着残肢赶狗咬似的扑爬过来。
冲,爬,扭曲,走,蠕动。
眼珠子还发出饿极了的绿光。
不要——
千万不要——
让他们看见活人。
守卫但凡胆儿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被能黑色飓风咬成一个森森骨架。
底下的飓风就是老鼠。
成千上万的数不尽的老鼠扫过,逮着一个跑慢的就开始大快朵颐,锯齿般的啮齿。
一口一块肉。
不知道后面还要多少具骨架子才能填饱这些小畜生的肚子。
原来大魏的阴间人不仅满地爬,耗子也能吃人的。
秦军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惊颤满身,浑身的汗瞬间如雨下。
恐慌一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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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传百,百传千。
第一道防线就这么坍塌了下来。
黑压压的阴间人如阴云般瞬间笼罩在这里,四面八方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