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在火光的炙烤中显出两行遒劲字迹——红叶盟,白头约,春心染朝阳,镜月照星辰。
落款是程时文,日期是程时文离世的那年春天。
程景行把书页摊到莫爱面前,莫爱看得有些愣,手指往温热的纸面上摩挲。
她问:“这是……那首诗?”
这首诗的由来,她从前依稀听过,老人们说这首诗不是诗,是一个约定,或是程时文写给爱人的书信,说法很多。
她高中时问过程景行,程景行当时说那些都是谣言,这首诗是程时文随口说的,没什么特别意义。
因为没有留下书面文字,无依据可考证,所以这首诗没收录进他任何一本诗集。
原来,他生前有留下文字记录。
程景行收起打火机,说:“那年春天,爷爷最后一次进书房,用隐字墨水写的。”
莫爱看向程景行如墨的眼。
程景行与她对视,“这不是诗,是留给我的婚书。”
当年,程时文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他拖了很久不愿意去医院,他一生逸然,少年时荒唐恣意,青年时担过家国大义,年老了,他最最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
缠绵病榻对于活得如风的人来说,就是酷刑。
但儿女不可能看他久病不医。
在去医院前,他带着程景行进了书房,与他说了一桩旧事。
事情是在多年前,程清林与周月铃的婚礼上发生的。
景园办喜,也如今日一般热闹。
酒席已经上了两轮菜,宾客走了一半,新人也入洞房去了。
最后只剩下主桌未散,酒杯未停,喝得正酣。
程时文是主,梁励诚与顾灵芝是客,作陪的还有同在镜湖长大的一群密友。
那夜程时文意气风发,儿子娶媳妇,他欣喜万分,与梁励诚把酒言欢,喝个烂醉。
“清林都结婚了,我家茗贻还在读书,我什么时候能盼到她结婚啊。”梁励诚端着酒杯感慨万千。
“急什么,”程时文又给他倒满酒,“茗贻没几年就回来了,指不定跟男朋友一起回,明年你就得跟我一样了。”
梁励诚忙摆手,平日迥然有神的眼此时变得迷醉而伤情,“那可不一样,茗贻,女孩子吃亏,以后家里要交给她,生孩子不能随父姓,得姓梁,不然我这儿香火就断了。哪个男人愿意呀,那些愿意的又不知是个什么心思,我哪里敢把女儿嫁给他。”
顾灵芝在一旁放下筷子,不耐道:“我女儿怎么就吃亏了,招女婿也得招个顶好的,不能因为要给你梁家续香火,委屈了她。”
“我……我就说说,我能叫我女儿受委屈吗?”梁励诚侧过身子哄顾灵芝,又看一眼憋着笑的程时文,“怎么也得是……程家这样人家出来的,才配得上咱女儿是吧。程家出品,样貌人品酒量,样样都没得挑了。”
程时文马上举手投降,对梁励诚说:“我可只有一个儿子,再没第二个了,你这把火别烧我这里来啊。”
程时文中年丧妻,一直未再娶,亡妻只留下程清林和程惠琴一双儿女。
梁励诚看看顾灵芝脸色,忙说:“哎呀,你儿子还会有儿子嘛,我女儿也会有女儿呀。”
程时文哼了一声:“那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梁励诚端起酒杯,眉眼皆是喜色,“要不咱俩今天结个亲家?”
程时文诧异,“怎么结?”
梁励诚畅然道:“孙子孙女呗,如果有了一男一女,撮合撮合,多合适。”
程时文哈哈大笑,拍着梁励诚的肩,把酒给他满上,“那要看你今晚有多少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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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自然是给足了的,程时文在席间即兴作首小诗,当作婚约。
当场不少人都听到了,口口相传,流传至今。
老一辈的人还能说出酒局上的大概,越往后传,当年的事就越模糊。
莫爱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程景行手里的诗集,道:“所以……这是程梁两家的婚书?”
程景行握着她的手说:“不是,只是给我的。”
莫爱皱眉:“少哄我,梁励诚跟你家结的亲,你……你把跟梁家的婚书,送给我!”
程景行笑,捏她小脸,怎说的她自己不是梁励诚的孙女一样。
“爷爷真不是这个意思,”程景行说,“他第二天就后悔了。”
莫爱诧异,“啊?后悔了?为什么?”
程景行耸耸肩,道:“什么年代了还订娃娃亲,他当然后悔不该替未来孙子做决定。我要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