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穆用鼻尖顶顶她下巴,“是不是我那天说错话了?你告诉我嘛。”
严苓神色发懵,侧头,不看他,“没有,我就是腻了,不想跟你在一起。”
他静静观察她表情,抑制住想亲她的冲动,冷静说:“亲人,就让你这么害怕吗?”
严苓眼瞳骤然缩紧,呼吸微微加重,这点细微的变化都被梁穆看在眼里,他知道,他说对了。
严苓是在父母的貌合神离下长大的。
父亲出轨,被母亲章水兰发现后,章水兰没有选择离婚,而是为了严苓,继续维持着这个家。
但一个心中积攒着怨恨的母亲,脸色并不好看。
严苓是个敏感的孩子。
章水兰与父亲吵架后,总会对着她哀叹。
她与父亲亲近时,章水兰会在一旁冷漠哼笑。
每次,章水兰将她放在舅舅家,与她挥手告别时,脸上洋溢出的松快神情,都重重冲击着她幼小的心。
她不再是母亲的快乐,她妨碍了母亲追求新的快乐。
这个家,打破完整的假想,是在她高中时,父母终于离了婚。
她从此没了家。
父亲家,母亲家,她都是睡沙发,睡客厅。
她是个多出来的人,她的亲人,都视她为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她努力想要独立,想要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她做到了,还做得更好,她站在了她想要站上的高度。
这时候,亲人不再视她为包袱。
她以为终于能重新获得接纳与爱,但每次父亲的问候,章水兰的唠叨,落脚点都跟钱有关。
她从父母的包袱,变成了父母的钱包。
小主,
她父母双全,却像个孤儿,浪迹在城市,浪迹在家乡,到处拖行着她的足迹。
流浪的玫瑰不生根。
她曾在梁穆身上生出过根茎,但错位的情路,掰断了所有。
她爱他吗?当然爱。
但他,不也与父母一样,对她做了相同的事吗?
在自己的生活遇到困境时,第一个抛弃了她。
她无法再生出那将他视为亲人的渴望,她没有了,她也害怕了。
她瑟缩着只想守住自己仅有的花瓣,就这么一直流浪下去,也是快活的,好过攀住那不知何时会被抽掉养分的根。
“好了,你亲我一下,我让你睡觉。”梁穆轻柔地笑着看她。
她倔着一张脸,说:“不要。”
“那我亲你一下,你快点睡。”
“?”
她没反应过来,转了一下头,他的脸已经压了下来。
柔润的唇在她嘴上磨咬着,她没注意,让他趁虚伸了舌尖进来。
很久没有接过吻,她和他都是。
她被动地没有配合,他也能自得其乐,缠了她一阵,在她唇上覆压了好久,才起身。
“睡吧,我就在旁边。”他说时,已经起身往沙发上去。
那沙发窄小得很,他身高腿长,折也折不下,也没叫人再拿被子进来。
她拉了一下他浴袍的领口,“睡旁边,不许碰我。”
梁穆立即绽出笑容,和煦的春风入了冬夜。
他脱了浴袍,裸着身子,拉开一半被子,躺了进去,从背后抱住她。
“走开,说了不许碰我。”她扭着身体,要他放手。
他双臂环得更紧,“别动了,再动真忍不住了。”
严苓瞬间老实了。
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叹了口气,狠自己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第二天早上,严苓撑着疲惫的眼,洗漱换衣,要去公司。
梁穆还在床上刷手机,赖着不走。
“你再不走,我退房。”
“好啊,”梁穆挑眉看她,“跟我回御景,熙宫也行,离甜甜近,或者换个酒店,这床不是很舒服。算了,我们还是回御景吧,就我们俩,自在一点,离你公司也近,你说呢?”
严苓耳朵要麻了。
过去六年天天盼他变回话痨,现在真回来了,她又想把他毒哑了算了,好烦。
她穿上玫红色的大衣,涂上口红,对床上的男人说:“我回来时,不想再看见,你趁我还愿意理你,赶紧滚出去。”
这人还算识相的。
等严苓从公司回来,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人也不在了。
她睡前挂了他三个电话,他暴怒地发语音过来,“说好理我的呢,你又骗我!”
她去门上拉上了锁栓,关机,睡觉。
——
落雪那天,房产中介来了电话。
“严小姐,您那套公寓现在的房主说,他装修时发现一些您的个人物品,看上去挺贵重的,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可以过去拿一下。”
严苓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上,手上拿了两杯咖啡,放在桌面上,将其中一杯递给梅疏桐,“什么贵重物品,我搬家都搬完了的。”
“他说是个首饰盒,”中介小哥说,“他没打开看。”
严苓想不出有什么首饰盒留在那里了,“帮我扔了吧。”
“这个……这个,万一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们扔了,以后说不清的,您过来看一眼吧。”
严苓越想越不对,把手机拿好,换了一边,说:“现在的房主是之前买我房子的那个人吗?还是已经换手了?”
中介小哥说:“就是买你房子的那位先生,他房子空了一年,现在才想装修,所以捡到你的东西。”
她房子卖的时候,出手挺快的,房主她也见过,是个看上去挺有钱的小开,带着他女朋友一起看的房。
应该不会中招吧,梁穆的陷阱太多,他跟个全城撒网的猎人一样。
她对中介说:“好吧,我回去看一下,你帮我跟他约个时间。”
挂了电话,梅疏桐拿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给她看。
严苓看到那个利润的数字有点骇人。
“这是卖衣服赚的吗?”严苓问。
梅疏桐道:“这是扇格的赔付,还有一个企业采购的单子,请我们做企业工服。”
“我是做时装的,我还给人做企业工服?”严苓突然来了点国际名模的傲娇。
梅疏桐瞥她说:“5000万,你赚不赚?”
严苓惊了一下,讪讪地撇撇嘴,“哦,企业人挺多的,什么公司啊?”
梅疏桐笑说:“梁氏金控。”
严苓把报表挪走,不看了,“这单做完,梁氏的单别接了,我不要他的钱。”
“他说这是你的钱,”梅疏桐抿嘴说,“你给的分手费,他原路返还。”
她买他股份的2400万,他以项目采购的方式还给她。
严苓一下子红了脸,“神经病啊,不懂他什么意思。”
“不接收分手费,就是不分手咯~”
梅疏桐咬着咖啡吸管,溜了。
小主,
严苓:“…………”
——
一个周四的下午,中介帮严苓约好了去公寓拿东西的时间。
晚上六点,房主一家都在。
严苓好久没过去,还没走进楼道,那门卫小哥就认出她了。
她一身红色长及脚踝的阔版大衣,内里穿着极贴身的黑色bodysuit。
这么极具风格的穿着,如此明艳的配色,不是严苓,还能是谁。
门卫小哥很是热情,跟她聊天,说他看过她演的《玫瑰夜光曲》。
“我演得好吗?”
“你比女主演得好,你眼睛里有光,”小哥害羞地挠头,“也比女主漂亮。”
严苓哈哈笑,应他的要求,在他制服里面的白T恤上签了名。
小哥说:“谢谢,想再看你的作品。”
严苓一愣,没想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演技,还有人惦记。
到了门口,门上换了密码锁。
以前的门铃也不见了,她找一圈没见门铃按钮,只好屈起手指,敲门。
门打开了,严苓绽开笑容的那一刻,看到那张春风浮动的脸,就跟被急冻了一样,全身僵得硬邦邦的。
她转身就走。
“别别别,”梁穆忙扯住她,“你行行好,让我看看你。”
“看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好看的,放开。”严苓拽自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