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关眼见金二于绝望中自尽身亡,只感自己仿佛从又一场迷梦中惊醒,一时不知所措,更想起自己那新婚不久的媳妇,更想着立时能回去,躲进那小屋中,被自家媳妇搂着护着,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走出客栈之外,待见到那昏倒在地的老黄时,心中不解,便在此时,忽觉身后一股浓重杀意渐渐靠近,何关本能警觉,猛地转身,看到身后五步之远,黑暗中立着一人,身材高瘦,看不清面目。
来人并不说话,原本缓步走近,脚下毫无声息。见何关惊觉转身,身子稍顿,继而抢身上前,猛地一击当胸打来。掌风呼啸,出手狠辣,立时要取何关性命。
何关想也不想,本能两臂交错,仍是用方才反复应对金二那招,以守为攻。
来人一击凌厉,却仍被何关两手夹住,那人手上持有兵器,正是老黄的那把精钢铁尺。何关想反手用其手中兵器回击来人,那人却非是金二那般容易受制,动作甚是迅疾,在何关扭动手臂之际,左手握拳,一拳打在何关前胸上,只是距离太近,只能发出五成力道,却仍将何关打得后退了几步,两手自然松开对方右手。
何关知道对手厉害,脚下乘势连退几步,拉开与对手的距离。只觉胸中气息翻涌,心口一热,喉咙一紧,一口鲜血喷出。口鼻中一时都是血腥之气,脑中又是一阵昏晕。
当胸受了对方一拳,并不觉疼痛,一口热血喷出,反而心中涌起一丝痛快之感,方才的惧意已不知去了何处,余下的便只有与眼前之人一较生死的执念。
对面之人方才看了何关与金二互斗,知道何关手段,见一拳打中,并不想给何关任何喘息之机,欺身又是将手中铁尺朝何关脖颈要害打来,出手便是要命的招数,可见对手一心想速战速决,立时便想要了何关性命。
何关脑中一片混沌,只知道对手比之方才的悍匪金二厉害许多,心中兴奋莫名,出招全凭本能,见对手来袭,侧身闪过,飞起一脚便朝对手两腿之间的要害之处踢去。
江湖人交手,像此等招式甚少使用,毕竟如此出招,非但是奔着要对手性命而去,更被视为无耻下作,故而江湖人士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出招。而何关两招之后,便想也不想如此出招,确是少见。这单纯的杀人之术,倒也实在应合当下形势。只是一般江湖人物平素与人交手秉持的原则在生死对决中也一时难以改变。如此出手,可见何关过往出手,便是并无惯常约束,只是杀人取命。
那人见何关如此,侧身躲过,仿佛早有预料,并不惊讶,身子毫不停歇,抬手铁尺如一条暗中的毒蛇朝何关咽喉要害刺去。两人出手都无它想,只是一心要置对手于死地。暗夜之中,两人出手快疾,何关更是昏晕之中全凭本能,出手之间,全无招数可言,却又自有一番纯熟。如此对决,江湖武林中可谓绝无仅有。
(二)
两人如此交手,若某人一招得手,此战便即结束。生死便是一招之间。两人交手十几招,那人忽地后退几步,拉开与何关的距离,定住身子,不再上前。何关也收招住手,站在当地,全身戒备,只等对手来攻。
“只守不攻元小山。”那黑暗中人忽地出声说话。声音低沉,仿佛从遥远之地传来一般。
何关身子一震,本已混沌的头脑更仿佛被异物重击了一下,只觉那名字甚是熟悉,便仿佛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却又隐隐觉得是要远离之人,一时想不出究竟,口中念念道:“元小山,元小山。”
那人继续道:“十四岁随锦衣卫何欢入职,因天赋异禀,身负特异武技,更加之出手狠辣无情,转年破例被增补为‘十三吉祥’之一,专事追讨魏忠贤党羽。”
那人一字一字说得清楚,在何关听来,便如雷鸣入耳,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口中自念道:“何欢… …十三吉祥… …魏忠贤。”心中只觉这些名号都甚为熟悉,却头脑昏晕,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