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林夕望着他制服外套下露出一截的黑色耳机线，突然发现他转书的姿势像极了法拉第圆盘发电机。等回过神时，顾南已经拎着书包坐在了她后座。

蝉鸣渐起的六月，林夕总在午休时听见身后传来笔尖划破草稿纸的沙响。她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假装睡觉，实际上在数顾南今天撕了几张草稿纸——三道物理大题，平均每道消耗三张纸。

"这道题，"某天午后，钢笔突然戳了戳她后背，"你用的拉格朗日方程？"

林夕浑身僵硬。她昨天随手夹在英语书里的竞赛题草稿，不知何时被风吹到了地上。顾南的气息拂过她耳尖："第三行积分区间错了。"

她在蝉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转身，看见少年把修正过的解题步骤推过来。阳光漏过他指缝，在纸面拓下跳动的光斑，像他们正在共同观测量子隧穿效应。

秋雨来得毫无征兆。

林夕抱着物理竞赛习题集跑过连廊时，正撞见顾南在器材室门口抽烟。灰白烟雾从他唇间逸出，在潮湿空气里凝成模糊的几何体。她望着他垂在身侧的左手——那道拆石膏留下的浅粉色伤疤蜿蜒至袖口，是三个月前为捡滚落山坡的无人机受的伤。

"下个月决赛。"她把淋湿的习题集藏在身后，"你要的往届真题。"

顾南碾灭烟头，接过文件夹时指尖擦过她手背。林夕触电般后退半步，却听见他轻笑："这么怕我？"雨水顺着屋檐坠成珠帘，他忽然摘下耳机塞进她耳朵。

巴赫的G弦之歌在雨声中漫开。林夕睁大眼睛，看见顾南用口型说："别抖了。"她这才发现自己抓着栏杆的手指关节发白。耳机线缠住她马尾上的浅绿发带，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后来林夕总想，如果那天没有听见教导主任的脚步声，如果顾南没有突然把她拉进器材室，如果黑暗中没有碰到他温热的掌心......或许之后所有故事都会不同。

小主，

但此刻她缩在垒起的体操垫后，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与顾南的呼吸交织。门外手电筒光束扫过置物架，灰尘在光柱中起舞。顾南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闭眼。"

等脚步声远去，林夕才发现自己左手还攥着顾南的校徽。金属棱角陷入掌心，海鸥衔着齿轮的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高三开学那天，林夕在校服外套里加了件高领毛衣。顾南把热可可放在她课桌上时，她正盯着窗外开始凋谢的樱花出神。

"你的解题思路比参考答案更简洁。"顾南抽出她笔袋里的便签纸，"但最后一步的磁场强度计算......"

"顾南。"林夕突然打断他，声音像浸在雪水里，"我要考清华钱学森班。"

少年转笔的动作顿了顿。林夕不敢看他眼睛，低头撕下粘在他袖口的一根长发——那是上周物理竞赛集训时，隔壁女中队长故意蹭过时留下的。

"所以？"顾南扣住她手腕。他指尖有淡淡的硝烟味，来自上周自制的小型粒子加速器实验。

林夕抽回手，将围巾一圈圈解下。浅灰色羊绒还带着他的体温，去年平安夜他强行裹在她脖子上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那天他们刚看完《星际穿越》，顾南指着飘雪说这像五维空间里的时间实体化。

"保送考试在十月。"她把围巾叠成整齐的方块，"以后别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