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架着太后老人家去了宫门口。
到了这里,太后才大惊失色。
“什么,成琰,你要求娶琮月?!”
太后心想她真是老来多积德,才能没被这帮小年轻吓死。
薛成瑶可没说,让她来帮忙是来帮薛成琰求娶姜琮月啊!
太后简直两眼一黑,她上回是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似乎薛成瑶描述的她哥喜欢的类型,和姜琮月完全重合。
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要求娶姜琮月!
和离过的五品御史之女!
刚戴功回朝的一等世家将军!
这都不能说是身世有别了,简直能炸翻了所有人。即便是在历史上作为故事流传下去,都有的是人啧啧称奇。
小主,
太后抚着心口,缓了缓,徐徐道:“成琰啊,你刚回来,此事好说,再从长计议啊……”
她娘家侄女一心想着嫁薛成琰,虽则辈分上有些不对,可年龄是差不多的。
太后一直想和薛家结亲,还想着等薛成琰回来,安排侄女好好和他接触一下呢。
当然,若是薛成琰当真心有所属,她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可这个人选也太突然了!太荒唐了!
薛成琰不卑不亢,只道:“太后娘娘,您是看着臣长大的,知道臣的性子。”
“臣向来不向谁讨要什么,唯有此次,不可不求。”
太后急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皇帝终于缓过来了,脑内乱如麻,心中十分复杂。
他缓缓道:“成琰,你可知道,她是和离之人?”
薛成琰的身份,婚姻也有政治意义,皇帝也考量过许多次,即便他求娶的不是姜琮月这样的身份,也实在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决定了。
听到“和离”的字眼,再结合这个姓氏,忽然间,谢锦屏表情一抽。
她头皮骤然发麻了起来,惊悚地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是……不,不,怎么可能?!
然而未待她脑内继续反驳,薛成琰就答道:“何尝不知。”
他淡淡抬起头,目光坚毅。
“明珠落泥淖,愿拂身上尘。”
姜琮月的指尖抽搐了一下。
庞然的、席卷一般,狂风骤雨的情绪击打而来,如暴雨抽拍着窗户,压弯了竹枝,雷电劈劈啪啪地折下拼命对抗的枝条。
这许久以来,积压在胸中某个匣子里的怨恨、不甘、忍耐、委屈……顷刻间如枝条随风而断。
她听见自己心中清脆“噼啪”的声音,仿佛有个年幼的自己在大雨中赤着脚畏畏缩缩地行走。
怀里抱着行李,回头只能看见王氏在老宅里阴郁的目光。
她回过头,发着抖往前走,去向那璀璨辉煌、如海市蜃楼的京城。
不敢哭、不敢退,只敢咬着牙往前,踩过了一地荆棘。
而后,终于敢借着瓢泼大雨,发出一声哭泣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样活着。
在这样的风雷雨雪里,她走了多年。
而今渐渐长大,脱下幼时的躯壳,穿上成人的皮,身后落着一地锉去的棱角。
终于隐约听见鸟雀呼叫,似乎远方有晴天。
也得到了回答。
——因为你是明珠。
误落泥淖,我愿拾之,拂去身上尘。
太后闭了闭眼,见他心意已决,终于决定转移矛盾,问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姜琮月:“琮月,你最懂事,你上来说说,你可觉得,这件婚事能成啊?”
薛成琰一僵,他没想到姜琮月也在人群中。
他猛然抬起头,立刻去寻找她的身影,而此刻,身侧有人轻轻抚了抚他的肩。
一如既往的肯定、冷静,临危不乱,给了他安抚的力量。
薛成琰猛然眼皮上抬,倏地回过头去。
太后审视地看着姜琮月,连皇帝也知道,姜琮月是个内敛懂事的性子,她会知道自己配不上薛成琰,会找理由婉拒。
这样,就不必他们开口,违拗了有功之臣的心意。
或许,刚刚许配给皇后弟弟的婚事,就是一个好借口——
谢锦屏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个姜氏走上去,胸腔几乎要裂开,握紧侍女的手,呼吸困难。
是她?!
怎可能是她?
她怎么配!
连配皇后弟弟她都尚觉得不妥,何况万倍好于他的薛成琰!!
姜琮月将抚在薛成琰肩头的手收回来,牵着裙摆跪下。
她垂着眼睛,在所有人,包括姜御史、李延德、唐登山、谢锦屏,乃至皇帝、太后,以及身旁的薛成琰的目光中。
不怒不急,仿佛并不为自己是主角而慌张惊乱。
她安抚地道:
“薛成琰。”
“我在这里。”
薛成琰错愕地看着她走出人群,在自己身旁跪下来。
面庞被一半流苏掩映,冷静的面庞却有几分美不胜收的艳光。
胸腔里的心跳忽然错了拍。
姜琮月弯腰叩首。
直起身来后,目光平静,肯定说:“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