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跑得好快,小女孩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拽着,脚步都快要赶不上了。他们穿过山坡上齐腰深的白茅草,踏过山谷里凋谢的百里香,裤脚碰羞了河边的几株含羞草,衣袖又拂起了一片纤巧的蒲公英。
白露生说,他刚来失乐园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就是应该被扔掉的垃圾。他于是像个自甘堕落的无赖,每日混成一副鬼模样,百般虐待自己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在那些弱小的孩子身上发泄他的怨气。是爷爷收留了他。爷爷有一座温暖的油坊,可以为他遮风避雨,可以让他在孤立无助的时候有家可栖。
小女孩见到了白露生口中的爷爷,他果然老得像个爷爷。那是一座木头搭建的小油坊,春天的时候门前会开满成片的油菜花。油坊靠河的一面有一架水车,爷爷坐在磨盘跟前,不断从袋子里捧出油菜籽,摸索着洒进磨盘上的圆孔。
“爷爷是个盲人,所以在屋子里也总是戴着墨镜。”白露生附在小饿的耳边悄悄告诉她。
“回来啦?……厨房里有吃的,带着小妹妹去吧。”
爷爷的声音苍老而温暖,小女孩好奇一个盲人是如何知道来了生人?“爷爷什么都知道。”白露生善解人意地说。
白露生把小饿领到厨房,熟悉地掀开锅盖又翻翻罐子,终于从一个小蒸釜中找到了新做得的白馒头。小饿犹豫地看着白露生递到面前的馒头,突然伸手抢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哭。
“如果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留下来。”爷爷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热乎乎的荞麦茶,“这里地方小,要住的话,你得和白露生挤一挤。”小饿哭得更厉害了,茶好热,屋里好暖。
“吃饱了饭,叫白露生带你去学校看看,喜欢的话就去上学。”
爷爷凑到小饿面前,真像是一个眼花的老人在看着自己的重孙女。白露生玩弄着弹弓,无聊地说:“学校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没去上学!”爷爷被他的话逗笑:“她是妹妹,也和你们男孩子一样成天在一起鬼混吗?”
“反正怎样都能到18岁,渡了河,一切重新开始。”白露生的眼里有些认真了,手里的弹弓被他拉得“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