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晚
雪下得很大。
这场雪来的又快又猛烈,不过短短一日,便深过了脚踝,厚重的白色将屋门完全堵上,从里面推,居然纹丝不动。
往年深港有下过这样大的雪吗?周聿洐立在门边,回忆了片刻,却一无所获。
末日爆发不过两年,过往的记忆却像是一层结了冰的窗户,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转过身,目光刚投过去,那颗支起来的脑袋却飞快地缩回被子里。
他将手垂落,走过去。
不过,这样也好。周聿洐心不在焉地想着。
大雪早已遮蔽了所有的踪迹,没有人会找到这里。
天地纯白,这栋房子中,只有他们相伴彼此。
周聿洐走到床边,坐下来,被子里面隆起弧度,他伸手往里面摸了摸,之前放在被子里的热水袋已经不再滚烫,温迎的身体也是冷的。
他碰了她好几下,身边的人不知是没有感觉到,还是根本不想理会他,蜷缩着将身体背过去,一动不动。
周聿洐将束缚在床头的另一半手铐取下,扣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拉扯。
随着那股力度,床上的人影不情不愿,摊平了身体,但还坚持蒙着脑袋。
周聿洐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扒出来,温迎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起自己在装睡,又开始僵直身体不动弹了,眼睛也闭得很紧。
周聿洐拨弄她的睫毛,捏捏她的脸,她在日渐消瘦,脸颊肉飞快地凹陷下去。
这些天,她总是不愿意进食,即便身体变得虚弱,随时都可能会死去。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俯下身,干燥的嘴唇擦过她的唇瓣,但仅仅是擦过,因为她把脸转过去了。
抗拒也是一种回应,无论是抗拒食物,还是抗拒亲吻。
周聿洐坦然接受,心中不悲不喜。
走到这一步,他似乎很难感知到其他的情绪,或是绝望,或是悲伤,都随着她倒在怀里的那一天起烟消云散。
心脏像是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寒风朝里面倒灌,周聿洐却早就立在风雪中,习惯麻木。
他坐起身,把她往怀里轻扯了扯,温迎又开始微弱地挣扎,威胁般地露出尖尖牙齿,对着禁锢自己的手腕咬下去。
周聿洐抱住她冰冷的身体,低下头静静看着,但她没有真的咬,只是啃了一下那只手铐。
是因为还存有意识,所以不忍心伤害他吗?
可是,既然还留有意识,为什么要抗拒他的亲近?
周聿洐想不明白,也得不到答案,自言自语地问出口,怀里的人却只是面向天花板,无神的眼睛呆滞着。
她这时候看起来与其他丧尸近乎无异了,像是真正变成了一具死气沉沉的躯壳。
周聿洐看向枕边,今早,这里凭空出现了一只玻璃瓶,而现在,它又被自以为隐蔽地收走了。
“你也会被带走吗?”他轻声低喃着问,怀里的人一如既往,缄默不言。
将她小心放下,周聿洐拿起搁置在床边的那把刀,解开缠在手臂上的层层纱布。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似乎嗅闻到这股气息,瞳孔反常地骤缩,像被火苗点亮,变成深红。
周聿洐垂下眼帘,往常一样利落地动作,那股气息变得更加浓郁,充斥在这间房子里。
他将手臂递到她唇边,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抱住了他的手臂,埋头将利齿刺进去。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不受控制地被他诱惑。
周聿洐用空余的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抚过她的头发,那些发丝变得干枯,但看上去还是很整洁,他又拿起她搭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看了看,指甲也很整齐,暂时不需要修剪。
怀里的人加重力度,他略靠近了些,完全地拥抱住她,她未作出任何挣扎的反应,只被眼前的事物吸引,顺从地依赖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