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见萧娘子推门进来,手里正拿着一壶酒。辰兮露出笑容:“萧姐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萧娘子笑道:“你这话说的,我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将酒壶递给辰兮,“我看你和楚师弟真是天生一对,同你们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的很难讨到便宜。”
她在桌边坐下来,桌子上摆着一张围棋盘,旁边还扔着一条纱巾。
萧娘子拿起纱巾看了看,叹道:“这东西越发不顶用了,到了前头镇上买一个帷帽才好...你这双眼睛露出来也很要命。这几日索性就呆在船舱里,不要去外头了,窗边最好也别去。”
辰兮无奈地点了点头。九江航运繁忙,来往船只甚多,要是让对面船上看见了,难免又要惹出些麻烦来。
一个多月了...姬苏瑶说得对,停药之后,随着她内力尽失,容貌复原的速度会加倍。
昨天从鄱阳湖渡口离岸的时候,她在船头站了一会儿,虽然戴着面纱,还是引来几个人在码头上拼命打听她这艘船。其中一个人甚至立马跳上了另一条船,跟在了后头。
跟了七八里水路,直到被周寻意一枚棋子洞穿了船身,吓了一跳,这才转舵离开。
辰兮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乌惜潺在路边的茶寮里坐了一下,就引来了余飞尘,在荒山野岭里吃个烤鸡,又引来了孙婆...还有从小到大姬苏瑶所到之处的那些苍蝇,一直在眼前乱飞,在耳边嗡嗡叫,挥之不去。
原来当一个绝色美人是这种滋味,男人会觊觎,女人会嫉妒,围绕在她周围的那个世界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一副很不正常的样子。
但是辰兮并不享受这种滋味,她没有从中感受到什么愉悦,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还有些可笑。
在世人眼中,皮相竟是如此重要,单凭一张脸,就能令人趋之若鹜。现在,只要自己开口,大约很多愿望都能轻易实现吧?...真是荒诞。
萧娘子看见辰兮又是这个表情,啧啧叹道:“同是女人,我要是有你这么美丽的容貌,还不乐开了花?...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辰兮喝着酒,漫不经心地说道:“福气?我只知道福兮祸所依,我认识的大美人儿,没一个有好下场。损益平衡,天之道也,岂有只予而不取之理?我只盼着老天在收走什么东西的时候,能多少仁慈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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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娘子语塞。
辰兮笑了笑,又自顾自地道:“这么想也不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自生自灭,所以才有生生不息。人何德何能,能让老天动恻隐之心?天地若是有情,又焉能亘古不变?”
萧娘子暗暗叹息,摇了摇头。
这个人太清醒了,清醒到有一种奇异的疏离感。就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在一起,而她一个人站在远处的高山上,望着这边的一切。
辰兮说完这两句话,又闭上了嘴,只顾喝酒。
萧娘子知道她今天的“配额”又用完了,自己也该出去了,于是站起身来:“前头到黄石山了,咱们得上岸走一段陆路,你可以把随身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出了船舱,并且把门带上了。
辰兮喝光了一壶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盘腿坐到铺上去。晌午已过,她知道今天余下的时间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于是静心凝神,呼吸吐纳,开始缓缓调运内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