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难,什么劫难?两个阳神道君被一个合体真君打死的劫难吗?

要真能成,那还真是劫难。

都不能说是劫难了,那叫命数如此。

拂花道君见两人面面相觑,轻笑道:“不过怕是我算错了,你们的劫难看来还未到来……”

秋意泊不禁道:“前辈仔细说说?”

拂花道君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眼中却又一动,意味深长地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1。”

若说秋意泊和泊意秋平生最恨和什么人打交道,那臭算命的必然在列。语焉不详,似是而非,云里雾里,仿佛这群臭算命的毕生夙愿就是要把自己修炼成一个终极谜语人——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泄露天机是没有好下场的。

以往只觉得是天道在其中作祟,可如今一想,天道也不过是一个无形的,管理天地运行的机器人,又怎么会报复呢?因果总是最难参透也是最好参透的东西,他们算尽天机,扭转未来,其中因果自然是他们来承担。

不过眼前这位拂花道君还好,至少明明白白说出他们有劫难了。

泊意秋扬眉道:“劫难万千,又有何惧?一剑罢了。”

不肯说,那就不追问了。

闻言,拂花道君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低眉浅笑道:“如此,那我还是祝两位小友一路顺风吧……”

说罢,他也不再久留,秋意泊目送了他离去,转而还想到黄衣老道还中了尸毒,两人联袂上前,见他神情呆滞,秋意泊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替他祛毒,边问道:“前辈,曹沐呢?”

他这句‘前辈’纯粹是习惯成自然,却听得黄衣老道冷汗直流,泊意秋已经下意识寻找曹沐的身影了,别说,从刚刚开始就没看见他,也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

“真人休要羞煞晚辈……”黄衣老道虚弱地说道,并连连摇手,不敢被如此称呼。他实在是恨不得一头埋进地里去,联想到之前被喊过几十次几百次的‘前辈’,羞愧得无地自容。

两位化神真人,半步真君的人物对着他可以一口一个前辈,谦虚斯文,他之前却因为自己有筑基修为而洋洋自得!这样一看,他实在是不如人多矣!

他想要挣扎起来行礼,却觉得肩头一僵,动弹不得。

秋意泊道:“你是曹沐的师傅,他称呼我们一声先生,那就算是一家人,不必太过拘泥于俗礼,曹沐在何处?”

黄衣老道抬起一手,指向了远方:“老道方才已将人藏到了……咳咳……那座山脚下……”

秋意泊和泊意秋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黄衣老道还真有些本事,对上比自己高一阶的金丹真人还能将一个凡人抢下来,实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秋意泊心念一动,一道剑气悄无声息地划破了黄衣老道的指尖,只见一道黑血飚射而出,溅落于草木之间,草木触之即枯,可见这尸毒的厉害。泊意秋打了个响指,一朵金色近白的火焰陡然出现在半空中,将那一片碰了尸毒的草木泥土都烧了个干净,黄衣老道只觉得浑身一轻,拱手道:“多谢前辈。”

秋意泊收手,“不必客气。”

泊意秋则是递去了一个纳戒,黄衣老道一愣,他不知道给他纳戒做什么,泊意秋笑着解释说:“你那道统本是一位真君托我们传下的,被你得去,也是缘分。如今你修行有成,他日闻得大道,且记得与你那无缘一见的恩师上三柱清香。”

说罢,他就将纳戒扔进了黄衣老道怀中,带着秋意泊离开了。他们两态度摆得很明白,曹家的事情到这一步,既然平安渡过,接下来就与他们无关了,黄衣老道拿着法宝灵石,好生看顾曹家百年就是了。

至于那位真君叫什么,门派为何,纳戒里留有玉简,让老道自己看去吧。

秋意泊走到一半,还回头来补充了一句:“春寒斋和祥眠斋,叫三姑娘派人替我们看顾一一。”

黄衣老道呆滞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等他们的背影都快消失了,这才应了一声是。他将纳戒往袖中一塞,急忙先去找曹沐,此乃后话,不必再说。

是夜,黄衣老道拿出了那枚纳戒,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只见其中天材地宝琳琅满目,灵石成山,丹药成架,更有一三法宝以及一柄金丹期可用的宝剑!

黄衣老道自问见多识广,等闲钱财浑然不能动摇他心神,乍一见这泼天富贵,还是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按捺下心中狂喜,手中倏地出现一把宝剑来,此剑长三尺三寸七分,通体如黄玉,剑身较寻常宝剑厚重一些,却并不显得笨拙,别无纹饰,可瞧着它便有一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感,名为坤泽。

他着迷地欣赏着这把宝剑,决定将它作为自己的本命剑来炼制,双手颤抖着抚摸着这柄宝剑,激动得情难自禁,居然有了些泪意。

……

“两位先生远游去了。”三姑娘吩咐道:“常顾,喜来,你一人最为本分,祥眠斋和春寒斋就交由你一人打理,若有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两名管事躬身应是,紧接着又有管事来禀报曹沐身体如何,家中又如何如何,三姑娘一直忙到了半夜,才算是空了下来。

丫鬟给她点了灯,窗户不曾关紧实,风一来便吹得烛火摇曳,人影婆娑。曹三姑娘一手支颐,心里想着老祖与她说的事儿。

其实她听了,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两位师祖行事做派看似普通,又处处异于常人,她早就有点感觉他们一定是高人,没想到居然是化神真人……老祖说了,他自己是筑基,还要迈过金丹、元婴两个境界,才是化神。

好厉害啊……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丫鬟低声问道。

三姑娘猛地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你也去歇息吧。”

丫鬟犹豫了一下,道:“三姑娘,小狐狸跑了……我们拦不住……”

“无妨的,拦不住就拦不住。”

……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没有走得太快,他们不差这个时间,为何要急急忙忙赶路呢?

夜色深了,天空下起簌簌的小雪来,这山中是极静极静的,随着马颈上的铜铃叮咚,除了风声便是雪声,闲情便由此中来,两人也不催促骏马加快步伐,只慢悠悠地随便它们走着,走到哪里都可以。

秋意泊神游之际,一件厚实的斗篷被扔进了他的怀里,秋意泊一看,展开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披风是暗红色的,哪怕在夜色中也扎眼得很。他侧脸看去,便见泊意秋也披了一件深青色的披风,他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应该再戴个斗笠,有跟没有差不多的那种,再背上一把剑……”

秋意泊看着他,不知为何便笑了起来,他说道:“大侠客可不用穿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