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风来,庙会中悬满的红灯笼随着风摇曳,灯烛煌流,灿映虹光,周围的一切都被衬托得如梦似幻起来,泊意秋满含着期待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就如同很久以前一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秋意泊一手拿着面具,看了泊意秋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把他的面具重新给他盖上了。

泊意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呐呐地说:“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秋意泊平静地应了一声:“还好,不算是很生气。”

泊意秋一顿,含蓄地说:“……这么好?”

“若非你在,我与金虹师叔都要陨落其中,我生什么气?”秋意泊的目光在摊子上搜寻了起来,一眼就看中了泊意秋脸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再看一眼,又发现另一个黑色绘银杏叶的半面面具也好看,他抽回自己的手,从架子上把面具取了下来,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你要的话送你。”泊意秋掀开了狐狸面具,干干巴巴地说:“你真这么想的?”

“不然呢?”秋意泊反问了一声,随即放下十个铜板,将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泊意秋看见铜板抿了抿嘴唇,见秋意泊已经转身走了,抓起铜板三两步就追了过去:“……你干什么?”

“生气就生气,大不了你骂我两句,打我两下,砍我两剑……都行的。”泊意秋拽着秋意泊的衣袖:“我肯定不还手……你不要这样。”

秋意泊有些啼笑皆非:“我真不生气……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生气你给我钱干什么?”泊意秋看着他,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他知道这次秋意泊肯定没那么容易原谅他,但顶多就是想到了砍手砍腿这个级别,没想到秋意泊是现在这个态度。

“不是你自己在那儿卖面具吗?”秋意泊道:“我买面具,不得给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能这么算的吗?

泊意秋低声下气地说:“那你现在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秋意泊并未拂开他的手,道:“庙会难得,我想多逛一会儿。你要是乐意就陪我逛一逛,不愿意就回摊子上去,一会儿逛完了我来接你一道回去。”

回到哪里去?

这本来是个不用考虑的问题,他们有秘境,有阵盘,泊意秋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毫无准备,说不定已经买了好几十处房产,随时就近回家,还可以浪费点灵石一步回凌霄宗快乐老家。

秋意泊却仔细想了半天,回哪里去——秘境?秘境其实和阵盘都差不多,说穿了就是大一点的随身房子,用‘回’字,不太恰当。住宅?秋意泊没兴趣大半夜的跑那么老远,他置办宅邸的习惯和他差不多,爱买市中心,这荒郊野岭的怕也没有,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他也不想回凌霄宗。

他觉得如今还不是回凌霄宗的时候,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不想回去。

回哪里去呢?

漫无边际的想法就如同一个绚丽的气泡,将他与周围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新修了一个小秘境,一会儿你看了肯定喜欢……”泊意秋的声音突如其来的进入了他的脑海,那个绚丽的气泡啪的一下,破掉了。周围嘈杂的声音如潮水一般顷刻将他淹没,就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终于落在了地面上,让这一切都有了真实感。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泊意秋还在兴致勃勃地卖关子:“反正你肯定喜欢……我就不告诉你,虽然你喜欢剧透,但是偶尔礼物还是需要有一点仪式感……你怎么了?”

“……没什么。”秋意泊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泊意秋本就在他身边,闻言倾身过去,秋意泊侧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泊意秋瞪大了眼睛,周围好多人都看见了,见状纷纷叫好。泊意秋瞪大了眼睛,白玉似地皮肤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再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烧得慌。

秋意泊反手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耐心地说:“我最近被道统影响,情绪不太对,不必理会我。”

泊意秋小声问:“你这算是在安抚我?”

“也不能算。”秋意泊平静地说:“刚刚是真的想亲你。”

虽然只有一瞬,但为什么不呢?

何必要忍耐呢?

泊意秋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就被轻飘飘哄一句就高兴得要死,不就是亲一下吗?!又不是没亲过!

就是没在大庭广众亲过。

好多人再看……

秋意泊的耐心也只有这么两句话了,他继续逛着庙会,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就买什么,泊意秋乖乖巧巧地跟在他后面,本来想帮秋意泊拎点东西,奈何他买什么都往背篓里扔,他看了一眼——哦,没事了,那是个伪装成背篓的纳戒,只有最上面的东西才是真的。

这一个庙会秋意泊逛了快两个时辰,差不多也走得累了,他刚想招呼泊意秋一道回家,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竹筒做成的杯子戳到他眼前,甜橙茉莉,去冰,七分甜。泊意秋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杯,他还叼着竹制的吸管,见他没接,有些诧异地说:“喝?”

秋意泊接了竹筒,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清爽酸甜的味道完全遮掩不住那种冰得人天灵盖都麻了的感觉,他缓了缓,又喝了一口,裹紧了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泊意秋给他披上的。

泊意秋轻笑了起来,有什么比夏天开着空调吃火锅,冬天裹成球喝冰饮料更爽的吗?大概是没有了。

“回去吧?”他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泊意秋舒展了眉眼,牵着他笑眯眯地往外走。

这一步跨出去,两人便就此消失,秋意泊只觉眼前一晃,就看见了一座冒着烟的温泉,他们应该在一座山的山顶,只是这山顶全数为这温泉占领,沿着山壁还有一座瀑布,温泉水飞溅而下,又在半途被极冷的天气打出了一捧又一捧的冰粒,如云似雾,再往下看去,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瀑布浇筑出的冰棱有如一把铸到了一半的剑,屹立在这片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