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一顿,随即笑道:“前辈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这小娘子为鬼楼少君所救,一直到了二九年华,才与那少君缔结良缘!”
秋意泊听到这里才觉得心气顺了点,不然他今天这顿饭是要被哽得吃不下去了。说书先生又道:“此乃后话,这小娘子俗家姓张,闺名凤来,她既是为鬼楼所救,自然也要测一测仙缘。小娘子自个儿啊也满心满意的盼望着能有个好灵根,日后也好为爹娘报仇,哪里想到这一测,小娘子居然只是个玄灵根!这一下子啊,可把小娘子打击的不轻。”
秋意泊倒觉得还好,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已没那么看重灵根,灵根固然重要,可悟性比灵根更重要,灵根更像是一个门槛,有了灵根才能谈其他,灵根好一些固然好,可不好那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你看秋怀黎不也很好?
只要选对了路子,灵根反而是次要的了,把凌云道界的真君都拉出来数一数,里头地灵根以上的反而才是那个少数,天灵根本来就少,能成功活到真君这个境界的天灵根就更少了。如今凌云道界看着天灵根不少,全赖此前血来一案,道界想要自救,必然倾向于更容易有成就的天灵根修士,而非其他。
先生又讲了这位小娘子的一二趣事,秋意泊聚精会神的听着,倒不是因为其他,都说了这么长一段了,也该到戏肉的部分了。
“正是小娘子及笈,小娘子业已有了筑基境界,与那少君一道下山历练,本是一路少年少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想此时那鬼楼之主居然替少君物色了一门亲事……”
秋意泊听到此处,不禁抬手打断了他,下面他都能猜到了,这不就是天降和青梅之间的故事,太老套了,他实在是懒得听,喃喃道:“接下来要么是鬼楼少君一意爱慕张家小娘子,抗婚不从,最后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是落定良缘,要么是少君变心又爱上了那位天降的未婚妻,对小娘子来说只是兄妹之情,总之又是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是落定了良缘,再不然就是小娘子为了复仇一意要绑着这位少君,不离不弃,少君发现小娘子是为了报仇才假意与他在一处后勃然大怒,紧接着最后误会揭开又在了一起……听说现在鬼楼还在?总不能是那少君贪心,想要新欢又想要旧爱,逼着小娘子做妾,最后拿着这柳絮城送她吧?”
说书先生一顿,随即饶有深意地道:“前辈听说过这个故事?”
“没有,但世间痴男怨女,大多就是这般罢了。”秋意泊道:“这故事太老套了,你就直接说我中了哪一条吧!这扶摇城到底是怎么成的扶摇城,又怎么就改成了柳絮城?”
说书先生笑道:“少君不敌父母之命,从了婚约,却又不舍得张家小娘子,便令小娘子做了个妾室……小娘子卧薪尝胆两千二百多年,成就阳神道君,又斩杀了鬼楼少君,将整座鬼楼握于掌中,便将这城市改做了扶摇城……后来,扶摇道君陨落于镜月天境中,这座城便又改名成了柳絮城……”
秋意泊怔了怔,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好生讽刺,讽刺的地方太多,他一时居然不知道先笑哪一处。他眉目间微微动了动,不辨喜怒:“那如今鬼楼如何了?”
“鬼楼……自然是不错的。”说书先生绕了个弯:“只是那等神出鬼没的门派,我这等小人物又如何知晓?扶摇道君战死镜月天境,鬼楼嫡系大仇得报,应当是不错的吧?”
“大仇得报?改一座城的名字就叫大仇得报?……谁在乎?”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随手抛了一块上品灵石给他,叫他出去了。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天底下,知道他与鬼楼有仇的可不多,他随便叫个人来说点故事来听,就说到了鬼楼?
他爹、三叔还在凌云道界照看宗门,孤舟师祖、凌霄师叔乃至他师傅奇石道君都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景岳奇抄在十方道界管着麓云山,不是秋意泊小看了他,他还真没有这么个本事……通过这么婉转的来提醒他的人,应该只有泊意秋。
但是泊意秋他会吗?他一介大乘,没必要介入这桩事情里来。
自他进入阳神后,他两就极少一起行动,稍稍聚一聚就匆匆又走,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件事——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秋意泊既然入了炼虚合道境界,那就是要还债的,用‘债’来形容,是因为他们已经得了好处,如今这人情债最好不要拖,早一日还完早一日无债一身轻,大多的人情债已经通过放置在凌云道界的幻境来解决了,剩下最主要的,当然是这个有着十几个道君当对头的无悲斋。
这样的债,风险是极大的。
秋意泊无意再分出分神,泊意秋不是主体,也没办法再分出分神,两人本就是互相作为半身存在。以如今秋意泊的修为,他一个人打不过的,加上泊意秋也是送,他打得过的,要泊意秋也没用,还不如让泊意秋外出游历,自修自的,互相做个保底才是真的。
至于……炼虚合道,秋意泊并不强求泊意秋早日破劫登临。
毕竟……凭什么呢?
小时候他分出泊意秋来帮他写作业,泊意秋做了,宗门有难,泊意秋也替他去苍雾道界建设情报网当了那么多年的卧底,如今又轮到他这头还债了,还要逼着泊意秋早日叩问炼虚合道来帮他?
要说泊意秋不是他,只是他的道侣,那他心安理得的用就用了,他有对头,作为他的道侣努力修炼最好早日帮他杀了对头那多少是有点应该的意思了。但泊意秋不是旁人,是他自己,自己和自己之间,还有一碗水端不平的说法?秋意泊哪怕是逼着宁瑾去上进修炼,都不会逼着泊意秋去修炼,毕竟若无意外,宁瑾才是下一任无悲斋的掌门。
他至今未曾忘记他的本心,有些事情是落到了他的身上,不得不做,也不能不做,当年力所不及,泊意秋替他一并承担了,如今他都已经是合道境界的大能,再有一步就要叩问造化之境,还要逼着泊意秋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明明现在他一个人可以,为什么全要靠泊意秋去牺牲?难道泊意秋就不是人了?他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修仙,本就是应该去追求心中之道,得大自在,而非如今机关算尽,步步惊心。
他错过的时间已经不会再回来,他基本是不会吃饱了撑着把自己境界打落再体验一遍修炼的,那泊意秋慢慢的修炼,慢慢地体悟,又有什么不好?
所以泊意秋不会掺和进问虚道界这件事中,这应该是他们两不必明说的默契。
那既然不是泊意秋,又是谁?
秋意泊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口中慢慢地咀嚼着,他如今是不爱猜测的年纪了,就只当它是巧合吧。也不必管里面是不是有人在盘算什么,又有人在预谋什么,他只管一力破万法就是。至于扶摇道君的事情,他问问景岳奇抄算了,看看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这也很好。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饭菜不错,他打包几桌,到时候一并带回去,就他那些师兄师姐,一个两个的干啥啥不会,抠又抠得很,出门游历还不知道吃点啥,给他们准备一些,以后路上没得吃了拿出来加个菜也不错。
他叫了小二打包了几桌席面,付钱回后头打坐调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