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一手一个将齐晚舟和池玉真捞了起来,带出了秘境,临走前还暗道一声泊意秋修的这个渡劫台是真的不错,这么厉害的雷劫硬是连个豁口都没给崩出来,再仔细一看,这不是他在飞花秘境里搬回来的建材吗?

秋意泊忽然就领悟到了泊意秋的意思。

往日里他总想着要修一个秘境,这样在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邀请别人进来小住,可有时候是没心情,有时候是真的没时间,没想到泊意秋不声不响就替他做好了。

他眉间流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泊意秋什么时候才能出关……明明也没有几天,他有点想他了。

一出秘境,他才发现夜幕已至,他将齐晚舟和池玉真放在了罗汉床上,握住了齐晚舟的手腕,以神识探入其中在他体内游走一圈,瞧了瞧他的伤势,随机皱起了眉头——这把铜钱剑是真的邪性,齐晚舟体内血气缺失,精血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被抽走了一小半。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

再看池玉真,也是如此。

说实话,这伤不算重,吃两粒丹药补一补就行了。正所谓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体真1,精血本就是最底层,但也就是他发现得早,健康人献个四百毫升血算是有益身心健康,献个四千毫升血那就是要命了。

秋意泊给两人喂了两颗大补的丹药,喜欢的罗汉床被占了,就另外掏出一张长塌来坐,顺道把铜钱剑拿出来仔细看一看——刚才因为抽卡出ssr但歪了的打击太大,他还没认真看。

铜钱剑一出现,这不大的小院中陡然就出现了几分诡秘幽暗之气,一双手幽幽地攀上了他的肩头,剑灵依偎进了秋意泊的怀中,躺在了他的腿上,血色的双目眯了眯,秋意泊此刻才注意到他苍白的皮肤上全是鲜血飞溅留下的痕迹,他并不以为意,一手持剑,一手则是搭在了剑灵的颈项上,剑灵很配合地侧过身去,将颈项送入了他的手中,悄无声息地抱住了他的腰。

秋意泊两指在剑身上划过,触之温润,并未察觉有锋锐之感,仿佛这就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却邪镇物,指尖划到末端正欲离开时,剑身上面的红线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缱绻地将他的手指缠住,犹嫌不足,还延伸到了他的手腕一并缠裹,似乎在阻止他的手离开。

秋意泊屈指叩了叩剑身,那些红线便不甘心地松了开来,但还是不肯离去,松松地搭在他的腕骨上,在上面摩挲着。

秋意泊莫名有了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下一瞬间,红线钻入了他的皮肉,开始汲取他的精血。

不多,比齐晚舟他们多一点。

秋意泊低头看向剑灵,剑他半阖着眼睛把脸靠在了他的身上,眉间微松,仿佛是得到了一瞬间的平静安详。

秋意泊:“……”

他到底炼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啊?啊?!

很快红线就抽了出去,依旧松松地搭在他的腕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在瞬间愈合——这是自动认主了。

沾染了鲜血的红线越发妖异,随风翻飞。红线本是吉祥之物,在夜幕中却平添了一份妖异诡秘之气,要不是秋意泊早年被蜃妖治好了怕鬼的毛病,这会儿都该寒毛起立了。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因为认主,感知变得越发容易。许久后,他叹了一口气,感觉自个儿得重新练一把算盘了——它确实也是一把算盘,可不是算钱的算盘,那是算命的算盘。

拨一下铜钱就能夺人性命的那种。

锋锐自然不必多说,因为铜钱与红线的构造,剑身柔软,堪比软剑,剑上红线会自主汲取血气供养己身,越是饱饮精血,这把剑就越是厉害……要是只是到这个地步,那也不过是一把厉害些的剑,问题就出现在算盘上。

每一次拨弄算盘上的铜钱,就会计算相应的实力与可能性,然后相应扣除……比如秋意泊拿着这把剑和一个普通实力的渡劫真君对战,只需要拨弄一枚铜钱,对方就会死,秋意泊也会被算盘吸收去相应的血气——可他本来杀渡劫就不难,所以被汲取的血气几乎等于无。

看着好像是没什么太大的威力,可要是那个对手一个实力不怎么强,但是手段百出的类型呢?就比如前阵子遇见温夷光追杀那邪道真君,温夷光是没有实力杀对方吗?不是的,是对方太能逃了,温夷光追不上罢了。

如果温夷光当时有它在手,拨弄一下铜钱,那邪道真君当即就死了。

这就是一件因果律武器啊……

秋意泊啧了一声,后悔,是真的后悔——也不知道那条红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引出这般的邪性。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剑灵那张漂亮到妖异的侧脸,心下道算了算了,好歹收获了个漂亮剑灵不是吗?

秋意泊有点想将它送人了,这把剑他用的时间应该不多,这样的好剑在他手里,实在是浪费。可这样的法宝……秋意泊敢说,他平生炼出来的法宝无数,可当真让他引以为豪的屈指可数,也就是天地纵横卷、生字套剑还有东风,再带上秘境这个大类,这几样还值得一提,其他的不过尔尔。

如今又该再加上这一把剑了。

他舍不得送人……当年把生字剑卖出去,是可惜他自己不是法修,不能将那套剑发挥到极致,后来被金虹真君所得,虽然是给他家的子弟,但那也不算是可惜。

他低声道:“该为你取个名字了……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秋意泊寻思着这把剑因铜钱制成,就叫铜钱剑得了,要不然就叫红头绳……他低头再看一眼剑灵,有些不忍直视——他预想中的剑灵应该是和娄丞一样,那种什么狐狸眼薄嘴唇,见人三份浅笑,喜怒不现于人前,再戴个金丝边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再不然照着财神爷那形象来,他也喜欢啊!结果可好,红得煞气万分,活脱脱一个杀神。

他要是让这剑灵拿着账本去收租子,农户庄子上的一定会觉得这位是拿着生死簿来索命来的……真是夭寿啊!

秋意泊道:“算了,还是叫你……”

忽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他怀中响起,剑灵微微抬起头,细碎的黑色长发挡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嘴唇动了动,他仿佛疲惫至极,只是抬一个头,都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歪了’,不好听。”

秋意泊:“那叫红头绳?”

剑灵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很明显也是不满意。秋意泊见他那吃力的模样,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剑灵便再度伏上了他肩头,一股夹杂着血腥味儿的气息拂在了秋意泊的颈边,却奇异得并不显得难闻。秋意泊拢着他,道:“那叫铜钱?碎银子?零花?花得多?……你有个哥哥叫费得多,它也觉得挺好……”

“它叫‘霞影’……”剑灵沙哑地说。

秋意泊:遭了,忘记认主了,骗不住他。

秋意泊无奈地说:“那你想叫什么?”

“好听些的。”剑灵低声说。

“紫电?青霜?碧血?绝世神剑……”秋意泊一口气说了一串,剑灵都没有吭声,秋意泊拍了拍他的后背,掌下骨骼嶙峋,他微微皱眉,联想到这把剑吸血的特征,随口道:“总不能叫血来吧?”

剑灵:“好……”

秋意泊:“……?”

“好什么好?不好!我开玩笑的,这名字不吉利。”秋意泊好声好气地说:“叫这个名字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剑灵用下巴轻轻磨蹭了一下秋意泊的肩头,低低地说:“我不在乎。”

“我在乎!不行!你给我换一个!”秋意泊喃喃道:“你就不叫什么发财、平安、来福,你也好歹给我选一个吉利点的吧?”

剑灵轻声说:“发财?”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以后用上这把剑,对手是衣袂飘飘长剑横于胸前,一拂爱剑喝道‘此剑名为战天!’,他也跟着一拂衣袖,飘然如仙,嘴巴一张来一句‘此剑名为发财!’,他忍不住笑场了怎么办?

“……”秋意泊长叹了一声,道:“算了,还是叫却邪吧。”

别问,问就是希望却邪能却退邪气,成就正道——成为他心目中财神爷的形象……好吧他承认他是想顺道凑个叶神全家桶2,和千机伞配一套。

也不知道多喂点天材地宝能不能把他给喂胖了……

他初时还有些不明白,可摸到却邪背脊上嶙峋凸起的脊椎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那些地方,都是断的。

却邪剑本应该是毁去的,只是因为却邪的求生意志太过强烈,侥幸求得一生罢了——若问他是如何从雷劫中逃出,恐怕要归功于他撒下的那一把金银铜钱。

钱财流通于万人之手,沾得人气,人气最为平和。或许本是一线之差,可有了这一线,便是由死化生。

秋意泊按住了他的后颈:“喝吧。”

却邪张开了苍白的嘴唇,坚硬锋利的牙齿触碰在了秋意泊的颈项上,却没有真正的咬下去。秋意泊掌心微微吐力,送他一场造化。

秋意泊皮肤下充盈的血色急速地褪去,却邪剑既然已经出世,他也喜欢,如今却邪亏损,需以血气补充,他当然不可能带着却邪去屠城,就用他的呗,这样对却邪而言也更好炼化一点,日后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秋意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四个字:

邪剑噬主。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现在也算是应了这一句话?他的手指梳理着却邪凌乱的黑发,从他的视角去看,却邪伶仃的肩胛艰难地支撑着皮肉与衣物,随着他吮-吸地动作微微颤动着,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虽然是扇一下就会死人的蝴蝶,但无疑是极美的。

秋意泊感觉到有热流随着他的颈项滑落,他轻轻安抚着却邪的背脊,轻声细语:“慢些喝。”

……

却邪回了秋意泊的丹田修养,本来秋意泊是想让他去千机伞里待着的,但想到却邪进去可能要被疏狂剑它们围殴,想想还是算了吧,哪一把裂了豁口了他都心疼,倒霉的也都是他,还是暂且分开吧。

秋意泊起身看了看池玉真和齐晚舟,见他们二人还在昏睡,就回了塌上,将两颗丹药扔进了嘴里当糖豆嚼了,闭目调息。雪白的长发自塌上垂下,却邪也没跟他客气,出了精血外灵力也吃了不少,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也懒得掩盖容貌了,就这么着吧。

等到秋意泊再醒时,就看见如明和尚一脸慈悲地在一旁替他们护法,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他也不奇怪如明和尚怎么进来的,他给权限了。如明和尚听闻呼吸有变,抬眼看向了秋意泊:“可还好?”

“无妨,不用担心。”秋意泊打了个呵欠说:“昨日炼了一柄剑,出了点差子。”

如明和尚闻言微微垂眸,双手合十,口呼佛号,秋意泊笑道:“今天给我素面了没有?”

“并未。”如明和尚道:“带了素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