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家丁抬着一箱箱重礼,言下之意就是要送给秋意泊的。

秋意泊笑道:“礼收下了,画不必还了。嬷嬷回去带句话,就说谢他家夫人善意。”

秋意泊曾经在官场混了近百年,这点事情他还不懂吗?恐怕那家老爷不细想还好,细想便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这白山先生真迹万金难求,怎么几两银子就送了?那孩子是普通人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攀诬他收受贿赂强夺民财之流,毕竟什么叫做路上救了个孩子,孩子给送的?这话有人信吗?就是宫中皇子也没这份气魄说送就送个上万两黄金啊!但这家老爷可能确实喜欢白山先生,所以才特意派人送礼来把事情圆过去。

秋意泊收了谢礼,不管是还还是不还,日后都能说是借来观赏的,要是秋意泊不收这几箱谢礼,估计今天之内那画就能送回来。

老妇人得了句准话,心下大安,低眉敛目地应了一声是,便叫人将谢礼抬进去。

送完了礼,老妇人就告退了。

泊意秋这才出来,他随手开了个箱子看了看,这一箱都是七八岁小孩的玩具,什么孔明锁之类,但说它不贵重吧,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木材、金玉所制,随便一件也造价不菲。他道:“倒是挺有心的。”

秋意泊看了一眼也笑,他调侃道:“小泊啊,人家一片善意,你也别客气了,快跳进去玩吧。”

泊意秋瞪了他一眼,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挥挥手把东西都收进了纳戒,不大的院子里门窗随着他的动作自动闭合上锁,“走吧。”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们两出了门去,关于那破庙所在有详细的描述位置,顺着城南出城六里路就是了,算下了就是两公里,这距离走走也就到了。现下刚到中午,满大街都是吃食摊子,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决定摆会儿烂,吃了再慢慢过去。

毕竟秋傲天是到了未时(下午1-3点之间)才去喝水的,为了严谨,他们也打算这个时辰再去。

绝不是因为味道太香了!

秋意泊走了两步,突然笑出了声,泊意秋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发现那是个卖馒头片的摊子,上面挂了一个布幡当招牌,上书了三个大字:炸馒头。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鹤顶红。

泊意秋:“……?”

这是什么诡异的吃法?不会吃死人吗?

但这摊子买的人还不少,都是穿长衫的读书人。

或许是他们两的目光太过奇特,惹得那正在炸馒头片的小贩吆喝了起来:“两位郎君可要来一份炸馒头片,足糖足量,吃了保准岁星高照,说不得还能沾几分岁星爷的文气呢!”

“店家快点吧!买完了我们还得回去上课呢!”

“好嘞好嘞!这就上了!”

泊意秋噗嗤一声也笑了,他想起来是哪件事了,他虽然当时不在,却也时时关注秋意泊的动向,鹤顶红炸馒头片,不就是当时别人用来构陷秋意泊的吗?他用胳膊肘推了一下秋意泊,“就是你那个……?”

秋意泊忍着笑压低了声音说:“要不是我克制住了,这地皮能让我抠出一座七星鲁王宫。”

泊意秋笑得前俯后仰:“那要不要试试?”

“我才不试!”秋意泊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反正我不排队。”

“那行,我去排,你接着抠啊,别把燕京给抠塌了就行。”泊意秋说罢便三两步去了队伍最后排,秋意泊无奈,也只好跟着过去了,这摊子可能是老生意了,吃得人多,摊主每次都是往油锅里下一大筐切好的沾满了红糖的白面馒头,火又烧的旺,不到半分钟就能捞出来了。没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他们就要了一份,因为秋意泊对当年那跟吃塑料泡沫一样的馒头片还存在心理阴影,打死不要。

这一份馒头片就是五片,这种重油重糖的东西吃掉五片也差不多有个七分饱了。

刚出油锅的馒头片隔着油纸也烫手得很,泊意秋吹了吹又咬了一口,滚烫的馒头金黄酥脆,入口香甜,散发着浓郁的米面香气,他一边吃一边呵气:“没吃早饭吃这个倒是挺香的……”

他将馒头片凑到了秋意泊唇边,“试试呗?真的好吃,不会骗你。”

秋意泊狐疑地看着他,自己的性格自己懂,他又不是做不出来明明不好吃为了让别人也一起遭殃而表现出非常好吃的模样,泊意秋见他不吃,又低头咬了一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馒头片又凑到了面前,秋意泊想了想,还是就着泊意秋的手吃了一口。馒头片一入口他就眯了眯眼睛。他就说,他当年绝对就是心魔劫影响了味觉,这种馒头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还干脆找了个茶摊又要了一碗小馄饨,一笼包子吃了起来,等到两人吃完,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往城外去了。

这一路上秋意泊只觉得右眼眼皮子狂跳,但他觉得左眼跳财是好兆头,右眼跳的是封建迷信,也就没放在心上,等到了所谓的城南出城六里破庙,他才知道知道果然右眼跳果然是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毕竟他都能修仙了,封建迷信只能改为确有此事了。

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破庙,而是一座金碧辉煌,人声沸腾的庙宇,还没进庙门呢就能看见里头飘出来的香火烟气,庙门上匾额描金绘彩,上书三个大字——岁星庙。

秋意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还进去看吗?”

泊意秋看表情是想很严肃的说话,奈何人都快笑出鹅叫了:“来都来了,见庙不拜,岁星爷怪罪怎么办?你说是吧?鹅鹅鹅……”

秋意泊还没说话,旁边经过的老妇人便道:“正是此理,我看两位郎君也是读书人,拜一拜岁星爷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见庙不拜那就是不恭敬!万一岁星爷怪罪起来那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

继自己给自己下葬,自己给自己上坟,自己盗自己的墓后他秋意泊又有了一项新的成就:自己给自己进香。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泊意秋把秋意泊给扯进去了,还在里头花了重金买了六根特别高特别粗的香,将什么登云香。他分了秋意泊三根,拉着他到了岁星庙正殿去拜,进了正殿以后倒是很安静,进来进香的民众都很守规矩,几乎不与人说话,两人抬头望去,便见上首端站着一座描金绘彩,身披彩绸的神像,左手牵着牛,右手拿着书卷,容貌俊美,神情端肃,瞄着金线的眼睛视线微微下垂,似是俯视众生。

神像前香案供奉着鲜花蔬果,殿中悬挂七彩经幡,蒲团前的地砖显得犹为的光亮,应该是被人磕头时磨得抛了光。泊意秋倒是不介意,他是一个很知道变通的人,有些时候他和秋意泊互为半身,密不可分,到了这种时候则是秋意泊是秋意泊,他泊意秋是泊意秋,秋意泊尴尬,关他泊意秋什么事?

他不光不替秋意泊尴尬,还想看他更尴尬。

泊意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抱着登云香对着岁星神像念念有词,狠狠地磕了三个头,把地砖磕得砰砰响,转而进了香,扭头状若无事的催促秋意泊:“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秋意泊不必回头也知道后面人估计都在对他怒目而视了,他只好上前拜了拜,赶紧进了香就走,走的时候他和泊意秋都听见后面的人念叨什么现在读书人对岁星爷都不恭敬了,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让岁星爷不要保佑这种人金榜题名,他不配。

泊意秋低声念道:“他、不、配!”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谢谢,我死了。”

泊意秋大笑了起来,拉着他就在庙里逛了起来,这庙应该是修了很多年了,但显然供奉的人十分用心,什么瓦片、地砖有破损缺角都被换掉了,或许在别人眼里看不太出来,在他们眼里却能很明显的分辨出哪里是新换上的,哪里是上了些年头的。

“该不会井被人填了吧?”泊意秋有些不确定的说。

原著里破庙就一个正殿,是个标准的小庙,眼前这岁星庙可就大了,前后至少有三四进,刚刚还听见有人说什么东西两边各有庭院可以用来赏景什么的,按照这个标准来看,庙肯定是被重新规划扩建过了,既然要扩建,这年头都讲究风水,庙大和小风水是不一样的,机缘井很有可能在扩建途中被填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先逛一圈再说?”

泊意秋摇了摇头:“真要被填了,那就是你的锅了。”

秋意泊:“……这梗我们能不能过去了?”

泊意秋伸手在嘴上一划拉,表示闭嘴不提了,秋意泊道:“你那个觅宝鼠呢?掏出来看看?”

反正能治伤但凡人又能直接吃的也就那么几种,甚至很可能就是青灵草,直接用觅宝鼠道统看看有没有不就知道了?

泊意秋挑了挑眉:“你干嘛不自己看?”

秋意泊答道:“渡劫的时候把我惹火了,我就把它们都卸载了。”

“笑死。”泊意秋顿了顿,眉目间流露出一点凝重的意思:“真的到了那一步?”

“你什么表情?”秋意泊无所谓的传音说:【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区区几个道统奈我何?我现在用的是无悲斋,它跪的比较快,其他冷冷再说。你爹天赋异禀,就是用个烂大街的功法不也照样能渡劫?】

说到这里,秋意泊又问道:【你当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