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分析望云川的心态,舒照影情况确实是危急,但是泊意秋有的是时间,他在这三天里大概揣摩了一下望云川的心态,从言行中分析出望云川心态可能有问题。

望云川起先一直没什么动作,直到舒照影这一战才正式展现出实力,他给舒照影下毒,又说是‘非我所愿’,里头有什么内情不必管它,只从结果去推论就行了。

给舒照影下毒,一是为了杀舒照影,二是为了赢。

泊意秋又跟秋临淮以及秋临与了解了一下望云川的品性,大概也就明白了——一个如果没有他爹和三叔就是天榜第一的人,还是个地灵根,却被他爹和三叔硬生生做了千年老二,他爹和三叔也是地灵根,两人比望云川踏入道途要晚,却比望云川要更快的突破真君境界……

别说望云川了,换任何一个人都会隐隐心生不平。曾经有句话说得好,如果别人比你优秀太多,你只会仰望、崇拜对方,如果对方只比你优秀一丝,你却会嫉妒、诋毁他1。

而望云川迟迟不能突破炼神还虚也是他心境不稳证据之一。

秋意泊想赢,以正常途径几乎不可能,只能以心境入手,才能有一丝胜利的机会。这才有了无常草这件事,才有了秋意泊将无常草粉末扔入了天地纵横卷污染整个卡池的事情。

虽不知秋意泊会不会对上望云川,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不就备上了吗?

秋临与和秋临淮仔细地听他说罢,秋临淮轻声道:“不必介怀。”

秋临与重重地拍了一下秋意泊的脑壳子,接着道:“就是有些浪费——无常草这样的东西,你拿去给望云川用,着实是浪费!当时掌门真君特意给你留着就是想着你日后可能会用上!你自己深陷瓶颈都给忘了?”

秋意泊捂着头闷声道:“可是能给舒师姐报仇……”

秋临淮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做的好,更不必介怀。”

秋意泊:“……”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秋临淮目光带着些许笑意,提点道:“你那卷轴你自己要琢磨透彻,勿要毁人毁己。”

秋意泊连忙点头,“我做的我还能搞不清楚吗?其实爹你不用太担心,那卷轴听着对我限制高,实则有限,大不了我直接出去就是了。”

秋临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行了,出去玩吧,外面你的师兄弟都等着你呢。”

秋意泊又问道:“哎?泊意秋回来了?”

“阿浓还在百草谷驻地,你且老实些,今日玩够了就好好闭关,三日后可没有什么气运这一说了。”

“是。”秋意泊起身:“多谢爹,多谢三叔,那我出去了。”

“去吧。”

秋意泊推开门出去,甫一露面,秋露黎和秋怀黎就拉着他往人群中走去,随即人群中就响起了欢声笑语,秋临与和秋临淮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被簇拥,被恭贺……两人都没有挪开眼睛。

半晌,秋临与才道:“哎?哥,当年我们两获胜,还是并列第一呢,当时师兄弟好像都没有这么热闹?”

“当时我们几岁了?泊儿又是几岁?”秋临淮低眉浅笑,手中折扇被他一格格拉开,发出了清脆而细微的声响:“叫他们热闹热闹去吧……这一届到底都还是年轻人。”

“也是。”秋临与支着脸看着他们的身影,似乎有所触动:“突然……有点羡慕了起来。”

他们曾经也是其中的主角,他们的师兄弟、师姐妹、乃至师叔师侄都曾经是其中的一员,而如今……要么已经寿终正寝了,要么在各种秘境、游历中与人厮杀陨落,要么死于心魔劫数……留下来的人真的不多了。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秋临与手指微微一动,一坛子酒从秋意泊床底下飞了出来,他拍开了封泥,用银签子挑了一点淡红剔透的膏体出来,以烈酒化开,为秋临淮添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他笑道:“尝尝,泊儿那兔崽子就是暴殄天物,这样的好东西他拿去炼器……”

秋临淮试了一口,入口之物如钢刀刮喉,随即又自胃中涌上一股浓烈的暖意与香气,连体内的元婴都忍不住跟着打了个激灵。“确实是好酒。”

两人有志一同地走到了窗边长塌上,微凉的夜风自窗外涌入,也被酒香浸润,带上了一丝暖意,天空明月高悬,两人倚在窗边对酌片刻,忽地同时将手中杯伸到了窗外。

淡红色的酒液在地上洒了两道。

浊酒一杯,遥敬故人。

长风谷驻地。

“真君!您为何不救望师叔!”一名弟子含怒问道。

弟子名曰季海沣,师从长风真君,这次天榜之行,他亦有权限调动门派资源,但擂台之上,非督战真君不可善入。

论理说,忘川真君和望云川都是他的师叔,可这次他对着忘川真君,连‘师叔’两个字都不愿唤出口了。

秋意泊一开始明明没有灭望云川的元婴,只要忘川真君出手,哪怕他不便出手,请负责东擂的真君下场救人,望云川也能有救——虽说重塑肉身艰难,可他们长风谷有的是灵石,只要望云川元婴还在,总有一日能重修肉身!

忘川真君神情似乎有些讥讽:“非我不救,望云川自己求死,与我何干?季海沣,你这般与我说话,可是你学的规矩?!”

“忘川真君!弟子非是对你不敬,可哪怕是望师叔自己求死,您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望师叔去死吗?!”季海沣怒道:“出门之前,师傅是怎么交代您的,难道您都忘了吗?!”

忘川真君斜睨了他一眼:“闭嘴。”

“真君!我……”季海沣还欲再说什么,忽地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他神情惊恐,眼睁睁地看着忘川真君向他走来,然后张开了嘴……将他吞了下去。

忘川真君吃了季海沣,脸上浮出了一丝满足之态。

“愚昧。”他轻飘飘地扔下了这一句,转身离去。

这等愚昧之人,何必留在世上呢?

他为长,他为幼,他为尊,他为卑,就算是他有错,都不知道回宗门禀告他师兄,而是当面问他,这难道还不够愚昧吗?不就是仗着是他师兄的弟子便对他吆来喝去吗?

他师兄都不敢如此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