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蒙几乎刚一登上船,护卫舰的舰长就为他递上来一封来自黑棘的密信。
为了保护信中的秘密,它被谨慎地保护在竹筒里,开口处使用了混有荧光染料的特制蜡封。
而信纸上所书写的阴谋,当然配得上这般谨慎。
另外黑棘还提到,他希望克莱蒙放缓返航的行程,让他有时间把舰队联合起来一起护送他上岸,以免在暮光公国遭遇不测。
信的末尾,黑棘还邀功似的表示,他已经把那个阿尔贝特家的小子带到了自己身边,只要克莱蒙一句话,他的脑袋就会出现在他们家的门口——这是黑棘表达忠诚的形式。
但克莱蒙没法等,他当然知道黑棘的安排有道理,甚至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这时候回来太过仓促。
可时间紧迫,他没别的办法。
“起航,去都尔德郊原上的港口,全速前进,越快越好。”克莱蒙现在只能避开叛军最可能控制住的盐场镇,绕些远路先去更能保证忠诚的都尔德堡再返回罪恶王庭...
并且为了减少血魔法的使用,克莱蒙几乎从来不离开自己的舱室;即使遇到风暴舰长需要遵循程序,提醒他舰队即将转向偏航时,克莱蒙假借身体欠佳和公务繁忙的理由,允许他可以只向自己的侍卫官汇报的便利。
整体上,他们的航程都算顺利,克莱蒙的病情也没有格兰医师预想的那么糟糕。
直到即将抵达那个被称作海神之眼的巨大涡旋时,克莱蒙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
他左臂上的斑痕开始快速扩散,并伴随着发黑和腐烂。
照料他的格兰医师试图用白蛆为他去除腐肉,然而这于克莱蒙的病情来说只是治标不治本。
格兰也多少会些疗愈的魔法,所以他知道想要治疗病症,就必须依靠比驻颜这种改变时间法则的血魔法更邪恶的血魔法才行——那种魔法可能需要献祭同类的生命来达到永生或逆转时间的目的。
但这种魔法,恐怕世上没几个人会。
格兰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况且他也不知道贸然使用这种魔法又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他只能使用些常规的手段,尽可能减轻侯爵的痛苦。
而且他们在一艘拥挤局促的军舰上,不仅是出于掩盖侯爵秘密的需要,医疗设备的缺乏也令格兰有许多治疗手段根本无法使用。
连续数个晚上,克莱蒙都痛苦地彻夜难眠。
他觉得体内有无数条虫子在蠕动,贪婪地啃噬他的内脏和大脑。
他想要抓挠以减轻这种痛苦,但被格兰发现他险些把脸抓破后,克莱蒙只得以更加痛苦的状态强行忍耐。
有好几次,格兰想为他送去具有镇痛和麻醉作用的药剂,却都被克莱蒙拒绝。
他知道格兰医师是为他好,这个忠诚慈祥的老人是位仁爱的医生,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医师需要治愈病人的职业道德。
哪怕当病人已经治愈无望时,他也会想办法尽可能减轻病人痛苦和负担。
钻心剜骨的疼痛每时每刻都折磨着克莱蒙,令他的头脑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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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如此克莱蒙也记得,一旦开始服用这些药剂,自己只会死得更快。
他还想再坚持一下,海神之眼已经过去,现在他们正乘着风,再有五六天便能回到暮光公国...
当天晚上,克莱蒙好不容易能稍稍习惯这种疼痛,并在病痛的折磨下休息片刻的时候,他被自己舱室内一声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想起身看看是什么,却感觉身体好像轻了不少。
借着房间里的烛光,克莱蒙发现了惊恐的一幕——他的左臂已经因为腐烂和治疗变得千疮百孔,此刻已经因为毒素渗透到骨头里而从身体上脱落。
他震惊地几乎要喊出来,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右手,以免发出声响。
看到这一幕的克莱蒙头脑陡然恢复了冷静,他的思路又如从前那样清晰。
然而克莱蒙知道,它绝非是血魔法带来的诅咒好转的迹象,这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克莱蒙放弃了返回暮光公国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喊来了格兰医师、两艘护卫舰的舰长和自己的侍卫官作为公证人,并向他们宣布了自己最后的安排。
他死后应当秘不发丧,舰队立刻减速并等待豪恩勋爵,尔后依然以暮光守护的名义从盐场镇港口登陆,并沿大道返回罪恶王庭。
最后,克莱蒙交代在亚历山大和他的军队返回之前,雅拉代行暮光守护及暮光公国执政职责。
雅拉在收到命令之后,必须立刻将所有封臣或其留守在家堡中的代理城主召集至克莱蒙顿堡,待亚历山大返回后向其宣誓效忠。
遗嘱依据克莱蒙的要求,分成了秘密交给豪恩勋爵和公开发布的两份,两份内容稍有不同。
具体而言,是交给豪恩勋爵的那份更像是一份普通的公文,在其中交代了他的安排但隐去了克莱蒙过世的消息。
两份文件均由侍卫官代替克莱蒙书写,他只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在交给豪恩勋爵的那个信封里,还塞了另一封给赛莉恩的密信。
密信的上半部分,是他给赛莉恩留下的某种记号,以确保黑棘能在自己死后继续对克莱蒙顿家族保持忠诚。
而下半部分,克莱蒙希望赛莉恩永远用不到...
随后,克莱蒙喝下了格兰为他准备的药剂,并安详地睡去。
破晓时分,艾瑞戴尔的暮光守护薨于公海之上。
按照他临终前的要求,知情者没有为他举行葬礼,清晨仍有护卫向他的房间内送去早餐和酒水,伪装出一幅他仍然活着的假象。
出于防腐的需要,他的遗体被装进一只盛满烈酒的木桶里,安排有专人看守,直到他们与豪恩勋爵会师并返回罪恶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