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叶长老,您不必遗憾。能有这片刻的清醒时光,老夫已然是知足了。命运既定,不必执着强求,生死由命,老夫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这点还是看得开的。只是……”余长安话到此处,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仿佛内心深处有某种难以消解的惆怅。
“只是老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雪儿,她委实是个苦命的孩子。在她五岁时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早早离世,只留我们父女俩。而后历经无数变故,我身负重伤,带着她四处逃亡,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后来,幸得一众老部下的襄助,才得以在帝都勉强立足,而后才建起这若大的追命阁。但如今我又被这剧毒折磨,追命阁的千斤重担竟全落在她一个女子肩头,我这做父亲的怎能不心疼?要是哪天我真的离她而去,这世上就剩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叫我怎能安心?”余长安言及于此,不禁湿了眼眶,话语中满是对余雪薇的疼惜。
听到余长安这么说,叶轻云也深深感觉到余雪薇的不容易。尽管她在帝都有着那么高贵显赫的身份,可终究还是个苦命的人。面对余长安这样的状况,叶轻云除了安慰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对余长安说:“余老阁主,您别太担心了。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完全治好您体内的毒素,不过您短期内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以后我也会常来帮您压制毒素。只要您不放弃,说不定哪天我就能找到彻底治愈您的办法。”
“叶长老,您无需这般宽慰于我,我心中自是明了其中道理。”余长安神色平静地回应着叶轻云。紧接着,他又对叶轻云开口道:“叶长老,不瞒您说,我将小女支走,实则是有事相求。若您能应允老夫,即便我现在就身死道消,亦再无憾事。”
“噢?余老阁主请讲,但凡在小子能力所及之处,定会应承。”叶轻云满心好奇,况且在当下情形,应允余长安的请求,亦是对其最大的宽慰。
“叶长老如此直爽,那老夫就直言了。”余长安微微点头,目光诚挚:“叶长老,若老夫遭遇不测,唯愿将小女托付于您多加照应。小女虽性格坚韧,可终究是女子,老夫着实放心不下,还望叶长老成全老夫。”
听闻余长安此言,叶轻云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神色间满是惊慌,赶忙抱拳向余长安说道:“余老阁主,您这是何意?小子不过是个普通丹师,又不会神术,怎有能力护得少阁主周全?况且追命阁于帝都威名赫赫,又怎会有人能轻易伤及得到少阁主。故而还请老阁主莫要再提这般话语,小子也恐难如您所愿。”
“叶长老,您先莫急着回绝老夫,且容老夫将话讲完”。余长安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直视叶轻云,继而缓缓开口道。
“昨日与小女提及叶长老之际,我见小女面容满是羞怯之意。身为父亲,我自能洞悉她的一番心思。你并非神者,不懂神术,并无大碍。诚如你所言,我追命阁在这帝都颇具声名,若吴长风不对我阁内下手,那么能够轻易伤害小女之人确实寥寥无几。我现在欲为小女寻觅之人,并非仅仅是可护她周全之人,而是能让她托付终身的良伴”。
叶轻云听到这话,更是慌乱不已。此前余长安言辞含糊,他尚可寻借口推脱,没承想余长安紧接着竟说得如此直白,令他避无可避,只能直面这棘手难题。正当他想再次开口回绝之时,门外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茶碗重重砸落在地。
叶轻云与余长安下意识地一同望向门外,只见余雪薇正木然伫立在门口,神情恍惚,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落下来。
见此情形,两人心中皆是一紧。显然,之前的谈话被皆余雪薇在屋外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才让她这般失魂落魄、泪流不止。
“父亲......”,余雪薇眼中饱含热泪,泣不成声地呼喊着,而后朝着余长安的床前飞奔而来。随后重重的扑倒在余长安的怀中。
余长安看着怀中的余雪薇,满眼皆是疼惜,他抚摸着余雪薇的头,口中喃喃道:“薇儿,莫哭,莫哭……是父亲不好,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父亲,你们方才所言,女儿都听到了,为何……为何情况会突然变得如此糟糕?”余雪薇哭得身子微微颤抖,抽噎着向余长安问道。
余长安轻轻拍着余雪薇的后背,长叹一声:“薇儿,有些事父亲本不想让你知晓,怕你忧心,可如今……唉......”。
叶轻云在一旁看着这场景,也不禁面露不忍,他几欲开口,最后却是欲言又止。因为自己目前是真的已无能为力了,最后也只能微微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叶长老,当真就没法救我父亲了吗?”余雪薇猛地扭过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轻云,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她的声音已然沙哑,带着哭腔嘶吼道,“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啊!只要能救我父亲,无论让我做什么,哪怕是做牛做马,我这辈子都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您了,一定要救救我父亲……”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近破碎,整个人也颤抖起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这满心的绝望与哀求。
叶轻云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仿若暴雨将至,额前冷汗细密渗出,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脚步沉重地向前挪动一步。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缓缓伸向前,想去搀扶余雪薇,可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衣袖,又似被烫到般缩了回来。嘴唇嗫嚅几下,话到嘴边却又被苦涩哽住。
“少阁主……”叶轻云的声音沙哑且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这大须弥障之毒在老阁主体内早已根深蒂固,虽说眼下我拼着这一身本身,还能勉强压住毒素蔓延之势,可若要连根拔除、彻底治愈……”他顿了顿,头缓缓垂下,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余雪薇那满是期盼的双眼,“叶某实在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近微不可闻,只剩无尽的无力感与深深的愧疚在这狭小空间内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