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叹息一声,提议道:“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去老弟的值房一叙如何?”
焦顺见他面带愁苦之色,心下便隐隐有了揣测。
等到了值房里,贾雨村一张嘴就开始诉苦:“老弟你是知道的,我这顺天府说是父母官,其实头上的婆婆比虱子跳骚还多!人家随便说句话,放在我头上就比天还大,你办的慢了人家说你倨傲,办的勤了人家笑你逢迎!”
说到这里,贾雨村以袖掩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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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轻轻在桌上敲了敲,似笑非笑道:“顺天府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知道,不过你老哥素日里与忠顺王常来常往,可也不是假的吧。”
“我、我……”
贾雨村这回真要哭出来了,他哪里想得到忠顺王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竟然会走上谋反这条不归路?!
现在倒好,他当初有多费劲贴上忠顺王,现在想与忠顺王撇清关系就有多麻烦。
虽然眼下还没有查到他头上,可谁敢保证忠顺王的党羽不会胡乱攀咬,谁敢保证没人眼红他这顺天府尹的位置?!
近几日他是四处请托四处碰壁。
焦顺这边儿现成的关系,他自然也没道理放过,只是不知为何找了几次都不凑巧,直到大朝会才算是逮到机会。
他正欲大倒苦水哀求焦顺出面,却听焦顺主动问道:“我听说政二叔离京前,已经把宗族里的祭田典给你了?”
贾雨村不知道他这时候突然提起贾家的祭田作甚,但还是乖乖答道:“确有此事,不过存周公与我约定,要等到他从南边儿回来之后,再将此事公之于众。”
“正好。”
焦顺笑道:“下半年我大概会向荣国府求取三姑娘,届时正需一样有分量的聘礼,不如这样,雨村兄将那祭田加价转给我,我再来个完璧归赵,岂不是三全其美?”
贾雨村一听他有求于自己,立马道:“贤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买下那祭田,也是为了解存周公的燃眉之急,原想着等他从南边儿回来,就原样送回去的,如今既然贤弟有此美意,我理当借花献佛将祭田赠予贤弟!”
焦顺做作的一皱眉:“这恐怕不合适吧?”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贾雨村急道:“晚上我就让人把那地契送到贤弟府上去。”
“倒也用不着这么急,再说我总不能让老哥你折了本钱……”
“我本就是为了帮衬宗族,贤弟再要谈钱,那就是在骂我利欲熏心六亲不认!”
几次推让,见他执意要给,焦顺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贾雨村连忙趁热打铁:“那你看,我的事情……”
“老兄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焦顺却没半点收钱办事的意思,有一搭无一搭的拨弄着茶杯盖儿,道:“只要你和谋逆桉确实无关,谁还能硬往你头上栽?”
“这么说……”
贾雨村两眼一亮,探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问:“我的事情不用愁了?”
“那就要问老兄你自己了。”
焦顺两手一摊:“只要你问心无愧,自然诸事不愁。”
这般模棱两可的答复,如何能令贾雨村满意,但不管他怎么试探,焦顺也只是一味的打太极,每句话都似乎是意有所指,细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应承。
最后贾雨村有些急了,忍不住意有所指的道:“我听说,贤弟仍与梅家有些往来?”
焦顺目光一戾,旋即装湖涂道:“哪个梅家?”
“自然是曾督建过工学的……”
贾雨村正待进一步把话点透,门外忽然走进一个内侍,躬身道:“焦通政,陛下请您去乾清宫议事。”
贾雨村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心下暗暗后悔不该操之过急,倘若因此逼急了焦顺,让他在小皇帝和两位太后驾前中伤自己,自己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但眼下局势如此危急,又让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动用梅夫人这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