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气氛随着李纨的加入略有些改善,但那一股颓唐暮气却始终压在人心头挥之不散。
以至于还没到中午,史湘云便觉身心俱疲,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在大观园的游玩,重又回到了贾母院里——整个荣国府,竟只有这位年岁最高的老太太身上,隐约还残存着一丝丝属于旧日的朝气。
然而就在酒席宴间,就在史湘云好容易找回了一些记忆中的欢乐时,那林之孝家的再次匆匆找上门来。
而这次她带来的消息,显然比之先前更为震撼,以至于贾母听完之后手一颤,象牙箸直接掉到了桌子底下。
鸳鸯急忙伏低身子去捡,可刚小心翼翼放回桌上,老太太一巴掌拍上去,又把筷子震掉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打起来了吗?怎么又、又……”
“上午是打起来,可后来琏二爷喝多了,也不知怎么就……如今大太太绑着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请老祖宗您主持公道呢!”
“孽障、孽障、蛆了心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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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颤巍巍咒骂着,一张皱纹堆垒的老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渐渐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不在家,李纨眼见如此,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老太太莫急,琏二兄弟酒后犯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您何必跟他计较?”
说着,又回顾史湘云:‘再说了,湘云妹妹这好容易回来一趟。’
后一句似乎起了效用,老太太勉强冲史湘云笑了笑,道:“云丫头,你先跟伱嫂子……”
不想话还未说完,外面已经传来了邢氏的哭喊声:“老太太、老太太,这日子没法过了,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听那动静,哭喊的竟还不止是邢氏一人。
贾母紧攥着拐杖浑身战栗,再顾不上支开史湘云,重又翻来覆去的骂道:“孽障、孽障、蛆了心的孽障!”
哭骂间,就见梨花带雨的邢氏在前面打头,后面七八个妇人围成了圈,推推搡搡的,簇拥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男女走了进来。
那对儿男女皆是衣衫不整、袒胸露腹,男的正是醉醺醺的贾琏,女的却是贾赦生前新纳的小妾嫣红。
眼见此情此景,屋内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一片哗然。
这时邢氏在老太太跟前屈膝跪倒,哭喊道:“求老太太给我们开恩做主啊,老爷尸骨未寒,琏哥儿就拿月例银子威逼利诱,想要睡他老子留下的女人——这要是不严惩,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爷?!”
话一出口,后面众妇人也都嚎啕起来。
已经猜到了是一回事儿,但被邢氏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厅中再次响起一片惊呼,继而以李纨为首,众人便都屏息凝神,生怕被呼吸稍重,便被卷入这桩逆伦大案当中。
“你、你、你们……”
贾母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指指邢氏,又指指被绑着的贾琏,突然两眼一翻仰头便倒。
“老太太!”
“老祖宗!”
原本针落可闻的客厅顿时乱了套,众女连同宝玉哭喊着扑上去,前心后背的好一通忙活,才使得老太太重又清醒过来。
而老太太醒后别的一概不说,只念叨着让喊贾政过来。
其实不用她交代,也早有人去请贾政主持大局了。
贾政这几日因王子腾的事儿,忙前跑后吃了不少闭门羹,今儿好容易躲了个清闲,不想家中又闹出忤逆事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