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神女不相信朕?”叶瑾笑着开口,只是眼神中不带着几分笑意。
“陛下说笑了,陛下是天下的王,要是连陛下都信不过,还有谁能相信。”
不再看叶瑾,顾南枝将注意放在祭坛上。
祭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大半,木头框架伫立在那,距离祭坛不远就是干枯的河道。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充满神圣意味的祭坛旁边就是埋葬苦役的深坑。
尸体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在一起,四五米的深坑被百姓的尸体填满,散发出一阵恶臭味。
同类的尸体堆叠在那,叶瑾仿若没看见一般,每天都饶有兴致地亲自监工,瞧着通天的祭坛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这样的日子接连过了半个月,劳民伤财的祭坛便修建完成了。
当祭坛修建完成的那天,所有修建祭坛的苦役都被捆绑好,齐齐跪在祭坛之下。
几乎京都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皇亲贵胄,异姓王爷,文武百官……
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坐在祭坛旁边的遮阳棚中,城中的百姓则是站在太阳底下,不过一会儿功夫,空中就传出头发烧焦的味儿。
叶瑾穿上吉服,他本就长得俊美,被装扮上,有股子天神下凡的味儿了。
只是他眼神始终是嘲讽的,居高临下的,甚至有着一股子阴邪的味儿。
他张开双臂,在顾南枝面前缓慢地转了一圈。
“朕像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吗?”
大殿中的空气是沉闷的,顾南枝的眼睛在叶瑾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移开了。
“为什么说像,你就不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呵,”叶瑾嗤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做好皇帝,凭什么我的家人惨死,父亲被挂在城楼上,尸体被蚊虫侵蚀,秃鹫啃啄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让景帝当一个好皇帝,我母亲被侮辱,家中亲眷被欺辱的时候,怎么没人让景帝做一个好皇帝?我叶家军的兄弟在边疆厮杀,断粮断草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让景帝当个好皇帝?我叶家军被保护的人追杀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让景帝当一个好皇帝?”
叶瑾的神色有些癫狂,他猛地上前了两步,忽然的动作吓得顾南枝呼吸一滞。
胳膊被叶瑾拽住,力道大的顾南枝手臂生疼。
“凭什么我受苦受难,凭什么我身边的人从地狱中挣扎,别人阖家团圆,幸福快乐,我偏要所有人和我一样痛苦。”
“如果真的有神明,为什么不早出现,在我痛苦得快要死的时候,我的神明为什么没出现!”
“现在,我是天下的王,那些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偏要让他们痛苦,让他们绝望,让他们变得和我一样。”
明明和叶瑾是同一张脸,和这个时空的叶瑾癫狂偏执,阴暗扭曲。
顾南枝莫名想起一个小故事,一个魔鬼被关进瓶子中,前一百年他祈求,只要有人救他,他就给恩人数不清的财宝,永恒的寿命。
五百年过去了,他许诺只要有人救他,他就给那个人荣华富贵。
一万年过去了,魔鬼开始诅咒,救他的人将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要体会和他一样的痛苦。
眼前的叶瑾和故事中的魔鬼重合,现在的叶瑾受尽世间苦楚,失去了他一切曾经拥有过的,于是他变得疯狂,变得憎恶世间一切,最好所有人都不会快乐,和他体会一样的痛苦才好。
顾南枝张张嘴,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安慰叶瑾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是安慰他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