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缓缓摇头,“我贾琮在宫中的时候,宫里的公公们也要唤贾琮一声贾小大人。我既承了祖上的勋爵,又凭一己之力得皇上封敕从八品翰林典籍,非白身,不知为何,徐老爷非要叫我一声贾小子?“
贾琮道,“方才,我与望中公交谈时,自称小子,乃是谦称!”
贾琮此言,竟有循循善诱之意。
这徐盐商的脸唰地红了。
到了这时候,众人才想起,眼前这位少年,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才从童生试的考场上下来的白衣,但见他不管受了怎样的羞辱,不急不躁,淡然处之。
似乎,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惊扰不到他!
一个人的内心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包容人世间的荣辱,达到不惊的程度?
“贾琮,有本事你和我比试一番,我爷爷好心与你赔礼道歉,你竟然如此羞辱人!”徐芥申等人看到贾琮进来后,便早就围了上来,方才的一番场面,众人都看在眼里。
李正固然也对贾琮之言恼怒,但李方膺平日里对他的教诲极严,心性要成熟一些,而徐芥申在三年前自取其辱后,便将贾琮的名字写在各个角落,成了他每日里读书的动力,想着总有一日要让这小子跪下来求饶。
“比试?”
尽管今日前来,便是要了却三年前的事,但贾琮又岂会轻易让这些人如愿呢?
贾琮转过身来,环视了一圈聚集在花厅外的学子们,他们的后面,隔着一个池塘,曲折游廊上,岸柳花丛间是闻风而来的江南女子们。
他一眼看过来,那些少女闺秀们如同浑身触电一般,只觉得少年狭长轮廓分明的眼眸中,一道电闪雷鸣,人人惊呼一声。
“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的贾元泽,天啦,他看到我了!“
“我祖父拓印了他的字,每天都要临摹一遍,还说,若非年幼,他当得起宗师。”
“我兄长买了他的诗集,收集过他的每一首诗词,沉迷不已,连书都不读了,前日被我爹狠狠地揍了一顿,还说他既然这般喜欢,干脆去给贾元泽当儿子算了。”
“哈哈哈……”
议论声传来,声音太杂了,根本听不出来,贾琮也没有理会,而是挑眉朝徐芥申看去,问道,“不知徐兄想与我贾琮比试什么?”
“若论诗书,我贾琮自认不论是我的字还是我的诗,都有流传于世,想必徐兄也拜读赏鉴过;若自认为,有压倒我才能者,可拿出来,让诸位大儒学兄们品鉴一番,你我之间还需要比试吗?”
“三年来,江南的书坊每出一册书,我府上的管事都购了来,连话本都没有落下,我贾琮并未听说过,江南三年来,徐兄有何传世之作。当然还有诸位学兄……”
贾琮顿了顿,目光再次淡淡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或有韬光养晦者,是我孤陋寡闻了,三年寒窗苦读,只为了让琮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琮求之不得,也感激不尽,这样的人可站出来!“
“贾琮,你不要欺人太甚!”徐芥申三番两次被贾琮羞辱,却又无反驳的道理,此时脸色苍白,双眼血色,怒不可遏。
他努力了三年,贾琮一句话便否定了他的资格,这样的屈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哈哈哈,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好!”
从假山后面转过两个人来,为首一人年五旬,面容清俊,双眼如电,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玉带,彰显着此人身份不凡,陪侍在旁边,卑躬屈膝者竟是马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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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琮不露声色地打量此人,心中已经猜出了他的来历,也有些没想到,甄家人居然也来了。
旋念觉得,甄家人也应当要来。
“熊老先生,令徒好气魄!一己之力,压服我江南所有学子,这份胆识,令人佩服!”甄应嘉气质儒雅,又身居高位,举止之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一开口,全场哑然。
对这种捧杀,熊弼臣自是没放在眼里。
甄家这一辈当家人,资质有限,虽做出一副读书人的做派,但无论文章词句都没有拿得出手,又无当断则断的魄力,家中大事,依旧是后院做主,也不知今日是听了谁的挑唆前来。
熊弼臣起身行礼,“甄大人过奖,此乃我这当先生的教导之过,素来我都教导他,做学问者,当心存黎民百姓,文人好名,此乃陋习,不许他沾染半分,是以,他才会如此,对这些文人间的斗诗比字,深恶痛绝。”
“熊老先生为帝师,一身学问自是令人景仰,所讲的道理,也不会有分毫不是。不过,今日既然江南的学子们都到了,不如这样,世侄,看在我的份上,赏他们一个面子,也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毕竟你这年龄,如此才华,除了让人嫉妒,也着实也令人难以信服。”
甄家与贾家乃是世交,贾家到现在还有五万两银子存放在甄家,能够彼此存银,是何等深厚的交情。
甄应嘉这一番来,便是帮贾家打压他来了。
贾琮深知这个道理,也知道,今日这一趟鸿门宴,他既然来了,便唯有一坐到宴终了。
五望族,八盐商,一举事,这些人的身上,聚集了江南至少八成的财富。
“三年前,我大师兄既然应允了今日的曲斛流觞之局,我既然敢来赴宴,便不会临阵退缩。说实话,曲斛流觞所费时间太长,我倒是想要有人与我一对一,或是一对多地拼出个胜负来,只可惜,三年过去,并没有人能够代表江南文人应战。”
贾琮朝甄应嘉道,“既是甄老爷发了话,我也不敢不从长辈吩咐,请甄老爷甄选出十名才思敏捷者,今日就曲斛流觞,来江南一场,我也不能只靠骂名立足!”
贾琮此言一出,所有学子们的脸都黑了。
甄应嘉也不计较贾琮的口舌锋利,毕竟,一开始是江南文人们先起挑衅,听说三年中也不是没有无自知之明者,上贾府骚扰,他笑道,“江宁书院出三人,其余书院各出一人,一共十人,年龄不限,尔等与贾琮比试一番,若有胜出,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