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向的蔻蔻蒂扬起主帆,慢慢驶到远处,低下了精致小巧的头颅,一头黄铜直发垂到赤裸的肩上。她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活船的,也许她的主人由始至终压根没察觉到这一点。
活船需要精神陪伴,需求更甚于对船身的保养,否则她们纯洁美好的内心会逐渐腐坏。在虚海,一条心灵健康的活船和初代船长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血河里的活船更像一群被圈养的少女,每天都有不同的粗鄙之徒用脏手驾驶她们出去捕鱼,她们只认名义上拥有她们的男人。
蔻蔻蒂的主人只拥有她一条活船,但她早就察觉对方心不在焉,明明自己拥有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漂流瓶般深邃的绿眼。
她曾经偷偷淹死过他麾下的几名渔夫,希望能多少引起一点注意,哪怕是不好的那种也成,但是没有用。后来有一天,他掉进了血河底部,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其中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当时她正睡在码头边上,从午觉中被惊醒,用船锚的链子敲了几下他的脑袋。
她的主人是一名有着红头发的恐怖“恶魔”。
活船姐妹们扬起了帆,舵轮自转,将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所有的活船都必然是帆船,以三桅或四桅较为常见,蒸汽动力船或电力船无法得到星骸女神的青睐。
岸边忽然传来了无比尖利的嚎哭声,只有长得比脑袋还大的哭螺才会像成年女性一样尖叫,它们早已在河床上吃遍了溺亡水手的残渣。这是召集活船回港的讯号。蔻蔻蒂无比认真地聆听,看着聚集在东南码头上的人们。
是拇指的号令,还有食指的,这里是他们交货的地盘。
没有人叫她回家。
食指和拇指加起来共有五百来号人,占满了五条大船,十多辆货车。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次大交接,其中包括了马尔博罗公司的最后财富——十万条金边卷烟,各种转手合约书,以及近年来囤积在手中的大量遗产,记录会作为资产审查的重要证明文件上交,以换取新德市的合法公民权。介于近期的一些小隐患,双方各增派了一倍多的人手。
就在前不久,放贷通道的几个出口突然出事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门面被砸了个稀碎,原因未知。
但这未知的部分恰恰成了最不能忽视的隐忧。食指,拇指,两股刚结合起来的力量,谁也不能完全相信谁,高达百万利润的交易,多留个心眼总是好事。
当然,“食指”与“拇指”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虾米,双方同样提防着另一种可能性。
倘若那种可能性成真,那么就像昔日的小指和无名指一样,泥手党将会被直接斩断第三指,不留后患。
关于那个红毛小子,所有人多少都了解一些,每个人了解的又不尽相同。
但每个有父母的奥贝伦人小时候都听过“猎人”的恐怖传说。
“猎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猎人兽”这一名称的误传。它们的俗名叫“乔乔”,生活在林野之间,本质和茅斯镇的原住民一样,是这片土地上的一支原生双足物种,生性残忍好胜,酷爱征服在各方面强于自身的生物,吃掉它们的肉,以夺取它们的优势特征,尤爱拥有智慧的人类。当它们征服并吞并一名人类后,会继承人的外貌,学识和思想。这些半人半怪物的“猎人”甚至会融入人类社会,与人类女性生下子嗣。
而关于这些“猎人”之子的传闻,更加屡见不鲜。
“波洛伯......你的人包在外面。”
“英雄”罗德粗声粗气地吩咐道。他只是拇指的二把手,但在食指经受多重内部打击后,地位天平已经倾斜到了连他这名粗人都能发号施令的地步。这名身高两米半的“巨人”双腕上都没有手指,取而代之的是两块钩状骨头,覆盖着薄薄一层血肉。
被他使唤的“食指”比他还要高出三分之一,就像一座岩石小山。珊瑚虫自密密麻麻的管状空洞中钻进钻出,蠕动着身躯,孔洞内不断释出蒸汽,以保持这些小型软体动物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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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波洛伯每个月会给自己三天“假期”。他会提前一天做好准备,浸泡进具强碱性的溶液里,直到皮肤变得皱皱巴巴,与肌肉分离,他再像剥香蕉一样把皮剥下来,立刻进行治疗修复。这三天内,他会尽可能地去品尝城里每家餐馆的新菜,把值得去做的事情都做一遍,然后继续顶上外壳,开始期盼下一个月的假期。
“咔咔,咔咔......”
这是珊瑚骨之下传来的答覆。
被触须或节肢簇拥着的食指下手们慢慢散开,一些围在装满金边卷烟的货车旁,另一些则守着码头和船只。排查过周边环境后,交接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开始了。
蔻蔻蒂停在河心,泛着铜光的双臂柔柔地攀着缆绳。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