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晨曦,勿要跑动,压抑使用本源的躁动,如今的你是移动的天灾,稍有不慎,你拂出的气便是飓风,你挥动的手便是利刃,你踩出的步伐会撼动地核,你温柔的拥抱会碾碎爱人——
你是不情愿伤害别人的乖孩子,我知道的,依凭。”
先祖的笑声狡猾且卑鄙,令赛尔大梦初醒。感情先祖在灰都对他的袭击,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有针对性地催生他的祈信之力,借此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经先祖的攻击后,他的祈信之力是升华到了第几巅峰,他暂时算不清楚。他明白的是,在人口稠密的晨曦城,若爆发祈信之力,他必然伤及路人;若禁用祈信之力,他必然逃不出先祖的手掌心。莽撞发难的后果,就是像邦联科幻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与外星人打架一样损毁建筑冲烂人群,稍不留神便夺走周围群众的性命——
畏首畏尾!自觉醒祈信之力后无往不利的他,竟被人用这种恶作剧级别的手段所降服?
别妄自菲薄了,动手,动手。动手!任先祖鞭笞戕害以鼓舞潜力!举足覆手之事,何需多虑?
绝不能被这种屈辱的方式所禁足,别信了先祖的鬼话,顾忌是最廉价的借口!所谓祈信之力,不过是手中的道具,役使只在转眼,哪会殃及无辜!来吧,释放祈信之力,同先祖杀个酣畅淋漓!
去攀登更巍峨的巅峰吧!用压倒万物的巅峰去摧毁先祖,去矫正伊利亚,去打败使者,去镇压格威兰,去改变想改变的一切!
所谓的希冀是举手之劳还是无测之梦,取决于祈信之力的高低!
等?还等?
怯弱的孩子,就这么畏惧暴戾?
你的决心和信念都溜到哪去了?高谈阔论而不付诸实施…
何其悲悯。
这缥缈的声音又浮现了,在嬉笑中蛊惑,在蛊惑中嬉笑。到底是谁的声音?是哪里的蛊惑?是何方的嬉笑?
别乱想!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错,没有错,笑得没错,劝得没错,说得亦没错。
祈信之力,是该动用了。
“不…”千钧一发之际,赛尔攥紧袖袍,汗流满面,困入了极少见的恐惧情绪中,“那是我的…心声?”
先祖所言不虚。在祈信之力的影响下,稚嫩的心态犹如未能结晶的硝化甘油,稍有晃动就会引发连锁式的爆破,后果不堪设想。
心悸之余,赛尔不免揣测,那位拥有最强祈信之力的班布先生,日夜都在忍受这怪诞的引诱么?
“忍耐吧,依凭,忍耐你的本源吧,”趁赛尔分神,不知藏在何地的先祖隔空传音,提出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我会帮灰都的人解开旧时代的镣铐,回归悲哀而幸福的真实。”
赛尔慎重地敬畏道:
“你想怎么做?”
先祖的笑声依然祥和得诱人安眠,可先祖的方案,又张扬着冷漠的暴力,不留商讨的余地:
“我会让贤者解除对奥兰德家族的庇护,而贤者会同意的。”
谜语似的劝告、威胁似的应允,仍能让赛尔筛出关键信息。综合班布爷爷在圣城的反应以及他在永安行过的凶罪,他约摸推演出了先祖的隐晦之意——
你的体内寄宿着怪物,依凭。
可那是什么样的怪物呢?或许,赛尔只消发出一则简短的通讯,质问班布爷爷到底瞒着他何事,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前提是,远离凡尘的帝皇使者愿意回答赛尔的问题。
答案本身并不煎熬,等待答案的时间才是真正的煎熬。迟迟等不到班布爷爷的回答,赛尔的愁容渐羸弱,引得路人瞩目。
这位俊美胜木精灵、高大逾搏击者的梁人游客,忧虑的会是什么?爱情吗?
“赛尔哥哥?”
一个少年的声线忽然响起。这熟悉又陌生的语调,冲淡了赛尔的疑虑。赛尔转向发来问候的少年,依稀辨认出他的相貌,欣喜而担忧地试探道:
“阿纳塔?”
四年不见,赫然少年的阿纳塔解下书包,拘谨地站了许久,方释怀地坐到赛尔的右手边,落寞而缅怀地低语了:
“赛尔哥哥,你长得这么高了?”
久别重逢,赛尔却支吾其词,不敢轻易回话:
“阿纳塔,我…”
阿纳塔如幼时仰望着他,却没有扑向他的怀抱,改为用拳锤击他的胸膛,顽笑着打趣:
“你是大人了,赛尔哥哥,但你的面容还是和从前一样美丽。”
美丽?
赛尔苦笑了。
容貌上的美丽有何用?有力量而难支配,有梦想而难落实,有行动而难自由…
他是个一无所获的弱者啊。
如何界定弱者与强者,是一个永存的难题。拥有财富的是强者?觉醒祈信之力的是强者?一贫如洗的是弱者?体弱多病的是弱者?胜利的就是强者?失败的就是弱者?
小主,
谁才是弱,谁才是强…
不论成败,不论贫富,不论身份,不论职业,不论力量,强与弱的界限,该怎样区分?
或许,饱尝富贵而坚守本心,历经磨难不忘初衷,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能扞卫处事之原则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真正的强大,是贯彻自己的信念。
而今,勉强称得上强者的维奥威夫睁眼了。他睡在温暖的波涛中,感觉迟钝,瞳孔失焦,再怎么张望,望到的都是彩虹色的圆圈圈。
他奋力抬起手,摁压着眼皮,自嘲似地笑了:
“是天国?我上天国了?”
多彩的圆圈逼近了,扭出一张苍老的嘴唇,布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