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实情

明日无瑕 提笔随缘 2981 字 22天前

戴维的话,露丝听得明明白白。果真忠于黑水、忠于王庭、忠于部长的威望和国王的法理,她早该怒斥朋友的不忠,摔门而去,将听闻的证据报告上级。言已至此,她都没有多指责几句,可见戴维的倾诉,并非缺乏道理,甚至可以说…这位黑水的探员,才是言之有据。

再愚钝、再天真,埋在办公室内,被堆积成山的卷宗和文件折磨了这么些天,露丝·舍丽雅终究幡然醒悟,清楚地明白戴维对黑水、对王庭、乃至对整个格威兰的批判,都入情入理。黑水已然堕落,王庭无能为力,格威兰急需大刀阔斧的变革。

但变革绝不是纸上谈兵,需要流血的勇气、需要流血的付出,谁有勇气流血、谁愿无私付出?反正露丝是想不出来。她看向快睡着的朋友,期望的视线愁绪繁多,她想问一句,靠他们这样的普通人,针砭时弊已是艰难万分,要做推陈出新的壮举,果真有实现的可能性吗?

“所以,你们是想逼部长和陛下接受你们的建议,给格威兰来次大换血?”不明前景,露丝叹了声惆怅,学着戴维仰躺在椅子上打盹,“谁来给你们背书,当你们不灭的后盾,让你们减却后顾之忧,能放手一搏?没有人啊。你不是说过吗?陛下或部长,都缺少断指求生的决心啊,就算多了我一个,你们也没机会啊…没机会的啊。”

“有的,有的…”戴维的回答微不可闻,但那自信的欣慰,又是无需双眼亦能看见的笑容,“千载难逢的良机…近在眼前…近在眼前啊。”

时运不常有,全凭预感琢磨。探员挂念的良机,会在何处?灰色的康曼城,老迈的部长和神秘的国王,会是他们期望的后助?指不准,看似糊涂的部长先生是明白人,深藏不露的国王是操盘手。又或者,他们料想的变动来自外部,来自朝晟、来自共治区…来自滞留温亚德的帝皇使者?

说句实在话,与其揣测班布先生的心思,不如恳求部长与国王多些雷厉风行的胆气。今非昔比,曾经的孩子,再非冒失的竹,而是一丛韬光养晦的不秋草,苍翠通天,不知其根系有几何。他流连于温亚德的目的,又有谁能猜透?

正走在多弗斯庄园的藤架下的班布先生,在凛冽的风拂面而过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黄。不知不觉,风已非秋日的清爽,而是锋锐的寒凉。自离开朝晟算起,老人已带着少年留居温亚德三月有余,却总是吃吃喝喝,没一天讲授过功课,要说他送给少年的唯一礼物,恐怕就是这过分亲昵的小弟弟。

遮着嘴窃笑的齐约娜瞟了眼丈夫,却见他愁眉不展,以至于有几分凶戾,难免生出些不满,轻声提醒:“杜森,阿纳塔难得开心呀,你也跟着笑笑,别总苦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折了订单,亏了生意呢。”

“嗯,哦,是我失礼了,”杜森·多弗斯急忙摆出副回过神的表情,尴尬致歉,“刚刚想了些生意上的事,烦心了。阿纳塔…高兴最好,嗯,班布先生,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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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给我这老头子出难题?”老班布吹开了掌中的枯叶,把注意力放在两个孩子身上,笑得叉起了腰,“要我说啊,我这孙儿就是生成孙女,也不愁嫁个好人家哦!”

随老人的视线望向葡萄园的深处,能见到端着把水枪的阿纳塔追住赛尔,在藤架间绕了不知多少圈。没一会儿,转晕了的阿纳塔扔开水枪,晕乎乎地靠着藤架喘气。赛尔则停住脚步,回身过来问候,可刚靠近,他就给调皮的男孩楼住了腰不放,被小小的脸蛋在湿漉漉的胸膛磨蹭个不停:“呼呼!赛尔哥哥笨笨的!又上当啦!又上当啦!”

“嗯,阿纳塔,我认输了,”同样是拿着水枪,赛尔却未泼中男孩一次,只是抚过垂落的发丝,将打湿的长发挂在耳后,又拍了拍男孩的头,异色的红蓝双眸皆是温馨,“我的枪法太差了,瞄不准,是阿纳塔更厉害呢。”

阿纳塔自豪地挺起胸,仰望少年的面容,抬手勾过他耳鬓的发丝,搭在鼻前嗅了嗅,又抓着少年的手,蹦来蹦去:“赛尔哥哥是香香的!头发都是香香的!呼呼,比妈妈还好闻哦!”

此情此景,少年唯有尴尬地笑笑,向大人们寻求帮助。最先帮他解围的,自然是强忍训斥之意的杜森:“阿纳塔,太阳快落山了,这个天气容易着凉,别缠着赛尔了。赛尔,先去冲个热水澡吧,湿了的衣服,我和齐约娜用熨斗…”

“不必,不必,我们开车回去,省时间,”老班布从藤架上揪了片绿意未消的叶,松开手,看黄翠相交的界限归于尘土,招手换赛尔离去,“该回酒店泡澡咯,走吧,走吧,阿纳塔,跟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啊?”

“唔,好想啊,但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咯,”男孩的眼里先是星星闪闪,又褪为失望的暗色,恼火地跺跺脚,又搂紧赛尔的腰,还顺手摸了摸那稍显肌肉线条的腹部,“哼,不高兴!我不开心啦!要赛尔哥哥答应我一件事…阿纳塔才让赛尔哥哥走哦!”

“什么事呀?”

“嘿嘿,是班布爷爷的小秘密哦!”阿纳塔坏笑着跳起来,说得是铿锵有力,“赛尔哥哥想不想知道?想不想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