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觉得他仅仅是不愿接受事实的木精灵没想到,对不惜踩着梦魇来坚定信念的圣恩者而言,这委婉又明确的拒绝,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河风正旺,路人指指点点,这告白失败的男人撞开围观的好事者,在羞耻、不忿和错乱中嘶吼出眼泪,飞奔而逃,想逃出康曼城,想逃出这个比共治区更难忘的伤心地,却又跑去老地方,继续厮混嫖娼。哪怕木精灵打来电话道歉,甚至亲自找到他,告诉他别再自我折磨,他也是一言不发,回复以沉默。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接不到对方的电话、看不到心念的身影,便喝得酩酊大醉,回到黑水总部,申请外派务工,最好能一辈子不回康曼报告。
黑水的部长很乐意满足他的愿望,让他飞去温亚德监视帝皇使者的举动,少在自己的办公室发酒疯。
荫蔽里的纠结,没有外人知晓。否则,他们定会和边翻查资料边盯着电脑的戴维一样,弹舌吹嘴:“真要命啊。”
“怎么?”露丝合起桌上的卷宗,扯开外套的纽扣,仰头看向天花板。墙皮脱落的裂纹隐约可见,她双手插兜,想弄清楚粉白的顶板有多少道伤痕,却看见曾把年幼的乌塔维亚抱在腿上,指向防爆的玻璃窗外,与小小的女孩儿数星星的自己,不由将暗嘲掺进笑里,“他们又透了哪道好消息?”
“好消息?”戴维一手压着扶手,一手挠起头,把头发抓成了乱鸟巢后,盯着反射油光的手指,眼里皆是疲倦,“是好消息,黑水的好消息,不就是普通人的坏消息?”
“哦,我还以为,是哪位官员要锒铛入狱了。”
“不会的,不会的,露丝,他们可不舍得啊。放长线钓大鱼,是部长一贯的作风。至于上钩的猎物会不会跑、拉不拉得动?兴许帝皇才清楚。”
在康曼城的同事告诉戴维,十三个月前,一家中洲餐馆的已婚女老板被新区法院的某位诉命议员相中,被公然揩了油,她的儿子刚好放学回来,一时冲动,打断了那议员的鼻梁。结果,倒霉的孩子失踪了好几天,再出现,已是裹着毛毡躺在伯度河岸,被看过寻人启事的晨跑者撞见。可到了警局后,母亲的安慰和警方的盘问却换来闭口不言,只能查出受到侵犯和虐待,别的一概不知。恰好,有位黑水的探员常去那家店消费,目睹了当日的经过,更认出议员的身份,遂将事情上报黑水,引起部长的注意,出动好些人秘密调查,查明真相、寻出证据。
“能让十四岁的孩子守口如瓶,我们的议员可真有本事,”戴维一蹬腿,转起椅子,难掩讥讽之音,“得在畜生堆里啃多久猪食,才能熏陶出这过硬的本领?”
“现在如何?我们的人拿到了他的把柄?”
“当然,那男孩开了口,说是在上学时被套走,蒙着眼睛扒光衣服,送到了一间房里。他只记得有好些手摸在他身上,好些肥大的肚子压在他屁股上,那个神秘的房间里,全是笑声和音乐声,持续到他昏过去。”
“畜生…”露丝高皱眉头,双眼眯为两道利刃,其中的冷光不寒而栗,“究竟是哪里?”
“幸好,他记得被扔进房间前,听到了莎莎的呼啸。他能肯定,那是在王庭的高塔旁,烈风拐过城堡、吹拂伯度河独有的声音,”戴维踩住地板,停下转动的座椅和身形,抱起手瞥向露丝,“是在船上,一艘回返于伯度河的游轮上。”
王庭的高塔有很多,但矗立在伯度河畔的,只有用以囚禁私生公主的那座,即露丝的工作之所。露丝想起,当自己坐在窗沿,替乌塔维亚讲童话故事的时候,的确随她观望往来的船只,甚至找来过水彩,陪她描绘河面的风景,自然记得有几艘游轮常年飘荡在伯度河,其中最奢华的一艘,不仅甲板罕见人影,连玻璃都不透光,据说是专供上流人士租用的豪华游轮。
有了眉目的女探员猝然失口:“他们一直在王庭的眼皮底下?”
“灯下黑,常见的思维误区。人啊,总会忽视脚下的危险,”戴维走到窗边,夹起根烟,却没有点火,“露丝,你烧过吗炭?在学校的时候,有次我们家去野炊,父亲把烤箱交给我负责,我倒好木炭,淋上助燃的油,却怎么也烧不着它。我折腾了老半天,找父亲拿来喷枪,还是引不起火。我怀疑是炭的质量不好,换了包炭,再淋油,还是无用。最后我父亲过来仔细检查,敲了我的脑瓜——是我把放在后备箱的阻燃液当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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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过跟头也好,看,你现在做事从不毛躁。”
“是的,吃过苦头的人有经验去避开错误,这也是我们的部长和陛下所缺乏的历练啊。”
“是吗?我倒不能苟同,至少陛下是个人精。”
“嘿,他的头脑要是够精,能让女儿被别人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