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细节是,上一次她去向杨默汇报工作时,曾在等待的过程中仔细观察过,杨默的办公室里,除了那半饼日渐消瘦的普洱之外,便只有两罐明显出自穆大小姐之手的九窨茉莉花茶了。
这说明什么,杨默对于当下那些最炙手可热的知名绿茶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在茶叶这一块的喜好其实非常单一,唯独喜好普洱生茶。
什么?
你说如今的普洱不是在港台商人的带动下,以熟普为尊么?
拜托~!
刚才说过,茶圈是有鄙视链的,人为干预环节越多的茶,生态位越低,需要经过渥堆发酵的熟普,在一个真正懂得品茶的人眼里,怎可能与生普相提并论?
事实上,她之所以没把请人收到的普洱压成主流的七子饼,就这么把毛料送了过来,也是出于这个考量……七子饼虽然也是晒青料直接做成,但中间毕竟多了一道蒸汽软化的工序,从原则上来讲,还是毛青散料更原汁原味一些,也更容易喝出真实的山韵。
………………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看上去并不是很起眼的罐子里装着的是普洱晒青料,而且还是古树单株的晒青料,杨默一下子来了兴趣。
“哦?你朋友从普洱那边的寨子里收的?是那个寨子?”
杨默拿起罐子打开,取出了一小撮干茶仔细打量起来。
嗯~
都是一芽两叶的标准,看来是特意交代过的,因此那些村民没有拿那些一芽三叶或者两芽五叶的老杆以次充好。
干茶的条索青黑粗壮,虽然这未必就能说明这是从古树上采摘下来的茶叶,但通体不见任何绿黄色的黄片,却说明人家至少在分拣这个环节还是用心了的。
拿起干茶凑在鼻尖嗅了嗅,发现没有什么明显的烟熏味后,杨默有些好奇:“卓姐,这是那个寨子收过来的茶啊?”
卓玛丽摊了摊手:“这可难住我了,我只是听我朋友说那边的普洱茶不错,于是让他帮着捎上一点而已,至于是哪个村子的茶,我还真的没问。”
杨默听了,微微有些失望,却也不算非常失望……此时的普洱还不流行,更不讲究什么山头不山头的,就连老班章村的散料都是大小树混合着跟其他村子的茶一起送到茶厂里压饼做熟茶呢,在没有特意交代的情况下,人家没去记是从哪个村子里收上来的茶,也再正常不过了。
见到杨默有些失望,卓玛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好像莪听我朋友在电话里提过一嘴……他们是过去拍摄民族风情和当地文化的,而那个村子那边又有两颗据说树龄极为古老的大茶树,堪称树王,所以我隐约记得……好像叫做千家什么来着?”
杨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千家寨!?”
但凡对普洱茶有所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千家寨有一公一母两颗据说是树龄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的茶王树……这已经不能算作是国内茶树的老祖宗了,而是应该算作是茶树界的活化石!
小主,
事实上,而千家寨之所以能形成国内最好的野生茶树生态,之所以能成为普洱名寨,这两棵茶王树可谓居功至伟。
卓玛丽见到杨默这么一副有些失态的样子,嘴角忍不住闪过一丝弧度:“嗯……没错,好像就叫做千家寨,老弟你果然博闻广记,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滇南村子,都叫得出名字!”
杨默却是没心情听这位水蜜桃的吹捧,语气都有些颤抖:“卓姐,难不成这一罐子茶叶,是来自那两棵……古树?”
也难怪杨默有些失态,地球人都知道,后世那些被冠以“茶王树”称号的茶树上面摘下来的树叶子,价格昂贵到了何等程度;而且很多时候你甚至有钱都未必能喝的到,一些真正的茶王树产的茶叶,甚至根本不给你抢拍的机会。
而千家树的那两棵茶王树,基本上就属于后面的那种情况……哪怕是冰岛的那颗母树,你都有机会喝到它的茶叶,但是千家寨的这两颗两千多年树龄的古茶树,你却基本上闻一闻的资格都没有。
卓玛丽闻言,却是耸了耸肩:“老弟,你在跟我开玩笑呢,那两棵茶王树可是老祖宗,虽然当下的普洱茶并不流行,但像这样的稀罕物却也不是我朋友那种小人物、拿点钱就能买到手的……稀罕这玩意的人多着呢。”
说完,这位水蜜桃瞅了瞅已经开始急促冒汽的水壶,从杨默手中接过茶罐,然后小心翼翼地抓了两撮肥厚无比的干茶投进盖碗里:“不过呢,虽然这罐茶不是那两棵茶祖宗的,但却是他们儿子辈的……就算不如那两棵茶王树,却也应该差的不是很多。”
说着,卓玛丽拎起水壶,沿着壁沿定点高冲起来:“老弟你也别急,先喝着试试看,要是觉得哪里的茶叶对味了,咱再想办法从那两棵老祖宗身上弄点茶叶过来尝一尝……以你老弟你现在的能耐,只要肯多找几个朋友帮帮忙,这终究不是什么大事……是不?”
哦?
多找几个朋友帮忙?
杨默有些玩味地看着卓玛丽那虽然不是很合适用在古树生普上,但却娴熟无比的冲泡手法,笑了起来:“卓姐,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
卓玛丽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什么话?”
杨默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茶遇水舍身。”
卓玛丽呆了呆,然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没听过。”
杨默一摊手:“好茶配好水,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不过……用泉城的水去泡滇南的茶,却未必真正能泡出该有的味道出来哦!”
卓玛丽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用碗盖刮了刮碗里溢出来的泡沫,然后以碗盖为轴心,优雅地转动起盖碗来:“不要局限一域一地嘛,虽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但咱现在毕竟身在齐鲁不是?再说了,黑虎泉的水天下闻名,要是这么好的水泡出来的普洱茶都不好喝,那大抵就只能说明这边不适合喝普洱了。”
杨默撇撇嘴:“那可不一定……也许水是好水,茶是好茶,原本黑虎泉的水和千家寨的古树普洱本身是绝配……可是此时硬泡的话,却未必能泡出一杯令人满意的茶汤来。”
卓玛丽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哦?”
杨默悠哉哉地摸了一根烟点燃:“卓姐你可能不太了解普洱,不管是多么好的古树茶,但新摘下来后,必须要放在阴凉透气的地方储存个三五个月,才能将茶叶里的火气逐渐消掉,届时才是一杯口感上乘,并且越存越醇的好茶……刚摘下来就泡,啧啧,只怕是舌头灵敏的人未必受得了那股青味和躁杂感啊!”
嗯???
卓玛丽手上的动作忽然不自觉地慢了起来,眼神也略有些不自然。
杨默这话简直说的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对方能看得出自己的用意,这不奇怪,毕竟如今没人会傻到把杨默当做一个普通年轻人来看,而且私人相交贵之以诚,她也没打算遮掩自己的意图。
只不过……
这一上来就把话几乎堵死,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要知道,自己即便是新人,但毕竟已经是入了伙的小伙伴,这么不近人情,甚至连一个靠近的机会都不肯给,未免也有些过份了吧?
看着卓玛丽那有些僵住的动作,杨默忽然笑了起来:“当然,普洱素来以千山千味出名,也许有些寨子的茶未必需要祛除火气也不一定;”
“这么着吧,卓姐,左右今天没什么事,倒不如先跟我聊聊你的那几位朋友?”
卓玛丽闻言,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你的关注点是这个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连给我一个套近乎的机会都不给呢!
想到这里,卓玛丽不懂声色地挽了挽自己秀发,把熟妇的风情在不经意之间展现的淋漓尽致:“老弟,我们做法务的人,来自三山五岳的朋友多了去了呢,却是不知道你想聊的……是哪些方面的朋友?”
哦?
有很多三山五岳的朋友?
杨默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觉得这位老姐姐越发的有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