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明白了吧,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我是领导,莪也对你说的那一大通东西丝毫不感兴趣,你就算说的再专业,也打动不了我……这跟你的份量到底够不够没有太大的关系,纯粹就是对不到一条线上去好不好!”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也就是人家知道你跟我师父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中间又有叶常务帮着镇场了,要是换成其他人,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对不到一条线上去?
土狗同学有些不乐意了:“可人家一上来死磕的就是仿制药的实际临床药效啊,人家都正式问询了,我不从技术方面去回答这些问题,那还能怎么回答?”
“还有,我说的的确没错啊,虽然仿制药的药效暂时无法与原研药媲美,而且很有可能永远与那些成熟的原研药媲美,但只要我们能加强生产管理和研发投入,两者之间的差距的确会逐步缩小的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蒙蒙打断了:“停、停、停!”
见到土狗同学不满地盯着自己,白蒙蒙的脸上一脸的无奈:“吕姐姐,我不懂制药这一块,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想必今天参加听证会的领导中,也有不少人跟我的情况一样。”
“但这不重要。”
“事实上,让我置身处地的想想,我也对你说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说着,白蒙蒙拿起啤酒瓶子跟土狗同学碰了一下,狠狠地灌了一口之后,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吕姐姐,你以前一直是负责具体执行的,而且我师父对你保护的也很好,所以有些东西你可能不太清楚。”
“这么说吧,当管理者到了一定层级,开始进行全盘管理之后,他并不关心某一个项目的执行环节逻辑能不能跑的通,也并不关心这个项目的技术原理是什么样子,更不关注那些专业名词到底是从哪儿学到的,那些理论有没有样本支持。”
“他们只关心两件事……”
“一、这个项目到底会不会失败;”
“二、能不能从这个项目中交互到足够的利益。”
说到这,白蒙蒙又夹了两片炒饼塞进嘴里奋力咀嚼起来:“关于第一点,我师父那么彪悍的战绩在前,大抵没有几个人会认为吕姐姐你的那个农村基层连锁药店项目会失败……大华公司那么雄厚的资金基础,吕姐姐和严总你们在农村地区那么好的群众基础,再加上有我师父坐镇,这个项目要是能再失败,那才叫做上天不开眼了!”
“所以,自始至终,这场项目听证会,就不是冲着项目会不会成功这个问题去的……事实上,项目听证会又不是立项讨论会或者项目研究会,其本身的聚焦点就不是这个,而是会更多地聚焦于社会影响和另一些方面的问题……但凡你了解一下各种会议名称所对应的意义,你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把话题聊偏了!”
第一次知道这其中区别的土狗同学这才隐约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蒙蒙,你是说……刘主任从一开始就抓住仿制药的临床效果不放,其实只是个幌子?”
白蒙蒙摊了摊手:“大抵应该如此吧……你不是说人家是相关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么,就算他可能不那么懂制药行业的各种细节,但手底下懂行的专业人士应该不少吧,在做了相关的准备工作后,怎么可能不专业到跟你在那些众所周知的基础问题上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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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狗同学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种更为强烈的沮丧感从心里升起。
她原本以为是人家不懂行,所以才不厌其烦地给人家普及各种各样的行业知识,甚至还想尝试以技术改进方案为切入口,去说服人家。
结果……
只怕自己那三个小时的努力表演,在人家看来,就是一场猴戏吧?
想到这里,她有些难以接受地反问道:“可既然刘主任很有可能懂这些,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一块死磕着不放?真要是不待见这个项目的话,他也犯不着跟我聊半天的溶解曲线了,在会上他一上来就把部分仿制药的崩解性拿出来说事,不就成了?”
白蒙蒙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虽然她知道大部分的齐鲁人都是这种“一是一,二是二”的性子,也知道负责了太多具体工作后,很容易在那个小视野里拔不出来,但她还是没料到,对方竟然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
大姐,你是我师父的发小,这种情况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很正常,但是发生在你身上……不应该啊!
想到这里,白蒙蒙只能再度叹了口气:“吕姐姐,手段是手段,目的是目的……人家又不傻,为什么要一上来就把所有退路堵死?”
“人人心中都有杆秤,只能得罪人却不能获得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干?”
“没看见人家叶常务和其他人始终在那静静坐着,一直听着你和刘主任之间的讨论么……这情况还不明显?”
说到这,白蒙蒙语重心长地敲了敲桌子:“吕姐姐,不管是我师父还是我爸,都曾经说过……到了一定层级之后,身上所背负的因果就已经不可能让你由着性子做事了……到了这个层级,从大局考虑,在不踩红线的前提条件下,适当的妥协才是永远的主流工作方式。”
“所以这就是叶常务始终不插话,而刘主任虽然一直在强调技术上的种种困难和差距,以此来设卡,但却始终没把话题聊到要害上去的原因……人家在等着你主动表现出妥协的态度呢!”
“师父常说,要学会跳出事物本身去看待问题……”
“农村基层连锁项目对于吕姐姐而言,或许只是一个能够造福农村基层百姓的医药项目;但对于需要考虑全盘的领导来说,却还关系到一大票子中小药企职工、以及剥离资产的去留问题和善后问题;”
“这世界上的事情本身就是有一方受益的话,必然有一方受损……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那些中小药企目前存在的问题多多,但掌管全局者不能以个人喜好来做事,总不可能为了给老三养好身体,眼睁睁地看着老二饿死吧?”
到了最后,白蒙蒙总结道:“实际上,这就是刘主任想要在这场项目听证会上得到的东西,也是叶常务想要吕姐姐你主动跟刘主任妥协和商议的东西……他们希望你能主动提出这些中小药企在业务剥离和重组后,给出来的安置和补偿方案……这与个人因素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立场使然,而且你也不能凭借着个人的情感喜好就说人家就错了。”
“所以吕姐姐,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师父只是在电话里用三分钟说了三点改进方案的设想之后,这场项目听证会就完美结束了吧?”
“这跟我师父如今的影响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纯粹就是他给出来的补偿方案,刚好可以弥补那些药厂在重组过程中所造成的损失和连带影响罢了!”
虽然白蒙蒙有很多隐晦的东西没说出来,但土狗同学已经明白过来,只不过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可是,羊屎蛋给出来的条件也太优越了吧,不但要帮着安排2700个再就业的岗位,还承诺要将那些剥离出来的不良资产尽可能地转化为乡一级的药食品原料加工产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其中需要付出来的代价?说它是刚好可以弥补市里面的损失,未免有些过于勉强吧?”
像这种产能转移,并不是简单地把机械设备转移一个地方,然后新盖一个厂就完事的,这里面还涉及到道路、水电、上下游产业配套、技术转移等各种环节;
可以说,以当下的公共资源配置水平,即便有行政力量居中调节,但向农村基层转移一吨药品原料产能所需要的各种基建和周边投入,甚至能在市里新建一个三倍于此的新药厂了,这代价不可谓不大……而很显然,由于杨默一直在农村推行的双层PPP合作模式,作为主要投资方的大华公司所能获得的预期收益,远远小于他们的付出,绝对是不划算到了极点的生意。
白蒙蒙却是翻了个白眼:“勉强?瞧吕姐姐你这话说的。”
“作为医药产业的中间节点,你以为那些药厂被业务剥离和重组后,原本的那些上游原料供应商在失去了稳定大客户后,能有几家能在市场化竞争中生存下来?”
“你以为这些药企重组以后,没有了市场基本盘的支撑,那些食品、饮料、服装、果蔬、电器行业的小型供应商,能有几家能存活超过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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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些药厂原本的那些流通商和代销机构,同样也有不小的影响,日子一样不会好过。”
“所以你算一算,这是单纯的药厂重组的事情么,这是涉及到一大堆上下游以及小型三产企业的生死存亡问题啊,这中间的代价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