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斗

秽地 江潮涌 1090 字 13天前

随着这女人走出棺材,满洞窟的根须终于失尽了生命力,一阵断裂声,高悬的尸体纷纷坠落。

这坠地声惊醒了黄安,他抬头直视那女人,直面她的罪与恶,直视那秽的丑恶。重重忧愁顾虑于这一眼中被舍弃,他将祈求自己。

也许是他身份有所不同,也许是他力量来源不同,异于其他持秽者,黄安认出这女人的来历,正是因此,他毫不迟疑地决计舍弃生命。

这女人非秽怪,亦并非人类,她不过是从死亡中爬出半截身体的东西,她已不能称之为生命,生机早已远离她而去,腐朽已浸润她的躯壳,她能重现于此地,不过是有赖于极高的秽浓度、生机,她于此地,正像一把混着粪水的蛆落入浓汤中。

她绝不能再存活于此,这是亵渎,这是罪恶,这是污染。

坠落感随之充斥身躯,黄安冷冷地注视那女人,她并非死而复生,她只是旁人从死亡那里抢夺的污物,正因此,她仅有人形而无人的体态、面貌,而愈发直视,黄安心中的憎恶便愈发浓烈。

这仿佛是旁人挖掘了他父母的坟茔,玷污了他的妻女,折断他的四肢又向他的脸吐唾沫,满腔愤慨充盈四肢百骸,他并不憎恶这女人,他憎恶附身于这具本该死去的躯体的事物。

他毫无反抗地接受这坠落之感遍及全身,于基因本能的恐惧中,黄安以自己为筹码向那秽中的未知之物换取力量。这便是他们这些常人的真相,首次攻击以长存世间为代价,二次攻击以死后的归宿为代价,而这第三次......

他将以现在的生命与灵魂的自由为代价,换取眼前这事物的安息。

祈求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一,因此从未有他人能知晓他们祈求的细节,这次也不能突破常理,当众人知晓黄安祈求了第三次攻击之时,攻击已经完成了。

无有白光,无有预兆,唯一的显示便是黄安于宿命的驱使中完成的第三次攻击留下的痕迹,那仿佛是一道刀痕或剑痕,只不过它大如峡谷,向上可见即将滴落干净的星彩与被这一击驱散的乌云。天空的污染再降临于直视天空者,黄安亦直视天空,不过污染已经不能触及他。

他已死去。

黄安躺在地上,毫无壮烈之意,只是一具平常的尸体,唯有温度未曾离开他的躯体,使他区别于其他的尸体,若从此看来,绝不能认出他将生命力全数注入祈求中,以永久的被奴役来换取这依存外界生机与秽苟活的事物的离去。

而那女人,她完完全全的受尽了这急速以至无形的一击,再不能见她的棺材与她的形体,连满洞窟的根须也在此攻击中碎裂,唯有余归宁几人躺在地上,还有一点生气。

她们还没死,只是被这超量祈求的一击的余波涉及,被折断了几根骨头,体内血气翻涌,一时间不能自己。

“搞什么啊,发生了什么?”桃酥躺在地上,她的秽量还未恢复,因此在后面观望,等候偷袭的机会,不曾想还未攻击自己已被打倒在地,连发生了什么也不曾知晓。

余归宁勉强起身四处张望,新复原的骨头又震碎了,幸得有秽修复,复原的时间并不长久,只不过,她四面望去,活人竟然只剩她与桃酥。放眼四周,满地的尸体,竟然无一留存秽,这即是它们皆是死物的证明。余归宁早年曾听闻这些常人秽的传闻,此刻不见他的秽又不见那棺中人,能猜出是黄安的作为。

不过,刘文周呢?他难道去联系施乌等人支援了?

余归宁长叹气,要是这样才好。她初时不见那女人,只在直觉中知晓她必须死去,然而相面之时,她就知道这女人必须死。她毕竟还是塔的碎片,这种东西的来历与目的她还是知晓的。

它们是身于死亡而不愿亡去的不知名物,无喜无悲,只为剥取生机延续存在世上的时日搏杀,这种东西早已灭绝,不知怎么又被这些疯子弄出来,它们连生物也算不得,不可交流,将它们从死亡中拉取出来有何作用?唯一的优点就是意志绝不磨灭,只要可能,它们便卷土重来。

因此,希望外援快一些,这里生机如此旺盛,秽如此浓烈,黄安这舍命一击虽然杀了它,却不能将它剥离,它必定再归来,那时候,凭借她和桃酥两人,怎么胜过她呢?

如余归宁预料,众多尸体忽然坐立,讽刺的是,只有她两活人,一人靠着墙壁坐立,另一人根本不能动弹,比这些坐起的死人更像迈步向死亡之人。

流转之物于众多尸体内行走,寻找再归来的躯体,生机与秽随之减少,将绝望带向众人心中。这些尸体已死去良久,也许是因秽曾被抽取的缘故,它们皆不入选,只如风中的旌旗,随流转之物的掠过而倒下。想想便知,它们虽看似无恙,但余归宁这般有秽护身之人都被攻击余波震得骨裂血涌,这些死尸不更是伤损严重?

因此,它的目标仅有那些未曾受到战斗波及的尸体,那仅有黄安一人。

余归宁长喘气,希望自己伤势能恢复得更迅速,能支撑得住支援到来,只是一具尸体的起立使得她希望破灭,如坠落深渊。

它选择的并非黄安,也许是血脉中的排斥使得它不得入身,但它选择之人更是使人绝望。他便是多次救人于水火之中,此次攻击的展开者,刘文周。

毫无生机的血流遍及刘文周周身,他面无血色,好似余归宁的希望。

刘文周已死,他最后的气力便用尽在此,他甚至无有气力踏入这室内,一睹将要对抗之物,他死于心力憔悴,如此强度的转移,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不容许、局势亦不容许自己长久的休息,于是他便在这众人踏入其中,注意归结于棺材的时刻死去。

他的死亡并不可怕,今晚已经死了太多人,但他的死去便意味着一件事,无有外援到来。余归宁与桃酥便要以此伤势与欲摄取她们生机的不死之物搏斗。